第二十三章(第4/5頁)

掌櫃搖搖頭,嘆了口氣:“我幫你問了好幾遍,他也進去女牢親自看過,沒有你的娘子。”

“這,不在裏面?”關語堂胸口一悶,又問,“你可說清楚了?我家娘子叫林伊,十七八歲,長得瘦……”

“說過了。”掌櫃道,看關語堂一臉焦急,便也不敢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小娘子怕是被人拐了。就算穿一身粗布遮掩,可有心人自是能看出,那是一個美嬌娘。

關語堂心中懊惱萬分,不該讓馮依依獨自進京城。可是現在已無用,人根本找不到,像是突然間消失。

“嘭”的一聲悶響,他攥起的拳頭狠狠捶在身旁的槐樹幹上,鮮血當即滲了出來。

“關當家,”掌櫃一驚,連忙將人拉了一把,“咱現在回客棧看看,說不準人已經回了。再不成,明日只能報官。”

“報官?”關語堂嘴裏咀嚼著這倆字。

報官不可能,馮依依的身份是假的,官府若仔細一查,便會查出。他不會冒險,馮家父女好容易安定下來,不能再卷進風浪中。

掌櫃看看關語堂,想了想:“再說,你家娘子在京中是否有親戚,可能去人家探望?”

關語堂搖搖頭,對於馮家父女的事情也略知一二。

想當年,馮宏達暗中托他在南面置辦些產業,他曾就問過馮宏達,為何不碰京城的買賣?兩人聯手,可以闖出一番。

馮宏達當時只是笑笑,說扶安及周邊已經夠他忙活,京城水太深,不會進去。

那時候,關語堂就隱約覺得馮宏達是在躲避京城。兩年前的大火,也就是印證。

所以,馮依依在京城斷無可能有認識之人。可如今人就是找不到,憑空消失一般。

關語堂站在黑影中,想著可能要在京城留幾日,將人找回來。

馬車行的穩當,一直進了中書侍郎府。

清順到底於心不忍,進前廳前,為馮依依松了綁。

前廳門大敞,站在門邊看得見偌大廳堂,擺放整齊的桌椅。正中墻上一幅青松傲雪圖,落筆剛勁有力,頗有一番風骨。

廳中並無人,馮依依看看清順。

“少夫人,進廳吧,我已經讓人去請大人。”清順伸手作請。

馮依依沒說話,已經到了這一步,再說什麽也是無用,且走一步看一步。

想著,她邁步進了前廳,一只腳只剩羅襪,那只鞋掉在牢中。

清順嘆口氣,伸手將廳門關上,將馮依依隔絕在裏面。

馮依依眼看那兩扇門關閉,雙手忍不住抓緊,指甲摳著掌心發疼。

廳堂高大,四下點了燈燭,遂擺設簡單,但是看得出用料的名貴。

二品中書侍郎有這樣的待遇,可見京城傳言非虛,當今皇上果然器重婁詔。

這時,從照壁後面走出一人,身姿頎長,一身合體竹青色春袍,襯得面色如冠玉。

馮依依只看了一眼便立馬低下頭,深藏心底的那些過往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讓她喘不上氣。

“林伊?”婁詔垂眸,右手捏著一張紙,嘴角藏著一抹譏諷。

那是牢裏之時,每個人留的名姓、住址,如今這麽快就到了他手上。

馮依依心裏清楚,被帶到這裏來,可不單單是和那西域教士有關。

而眼前的男人,再不是那個背她下山的少年郎,也不是困在馮家極力壓抑的上門女婿。

此時的婁詔一身上位者的貴氣,皇帝的重用,手中握著的權柄,他已是不折不扣的權臣。

再相見,一切都已改變,兩人間的地位完全變了樣。

他是高高在上的中書侍郎,她是一個被衙差抓回來,隨時都會按上罪名的異教徒……

“大人明察,”馮依依壓下心底的波瀾,雙手交疊行大禮,“民婦並非那神堂的教徒,只是經過。”

她對著他低下了頭,白皙雙手摁在地上,纖長的眼睫顫著。

婁詔下頜揚著,眼瞼微斂,居高臨下看著伏在地上女子。

身著粗布麻衣,寬大的像套了麻袋在身上,秀發垂下,鋪散在茶色地磚上,然後緩緩直起腰。

手指用力,那張紙瞬間被婁詔揉搓成爛團,隨即丟在地上。

他往旁邊兩步,撩袍坐上正座,右臂支在扶手上,抿著唇不說話。

馮依依擡頭,正好與婁詔的目光對上。深邃眼眸如古井無波,比之以前,是再也看不透了。

“大人,”馮依依雙手攥緊粗布裙擺,聲音清澈如泉,“請放民婦離開。”

婁詔身子後倚,靠上椅背,聲音一如兩年前淡漠:“民婦?你不是我的結發妻嗎?”

馮依依垂下眼瞼,往事歷歷在目。她比誰都清楚,入贅馮家是婁詔身上的汙點,他那樣驕傲的人,怎會不在意?

他留在抽屜中的信,不就充分說明他記著馮家做過的每一件事。可笑她當時天真,以為他真心入贅,只是脾性較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