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第2/3頁)

與兩年前不同,她和他已不陌生;卻又有些相同,她依舊能聽見自己略不安的心跳。

穿過安羅寺,寺廟那口大銅鐘孤單的懸掛在那兒。跑來跑去的兵士,好像看不見二人,只低頭跑著去做自己的事。

也是,中書侍郎在府中養病,怎麽可能來這馬蹄山的寺廟中?

婁詔邁開沉穩的步子走著,皂靴鞋底踩著地上枯葉,玄色袍角幾乎融入黑夜。

“能背動?”馮依依輕聲問,每每有人經過,她就會羞赧的埋下頭去。

婁詔腳步一頓,隨後邁出寺門,簡單送出一個字:“能。”

馮依依手指微動,隨後雙臂伸展過去,從後面圈上婁詔的脖頸,臉頰找了處舒服的位置蹭了下。

“你,”婁詔身子一僵,剛好站在石階上,喉結滾了下,“不準亂動。”

馮依依聞言,便就乖巧的貼在人後背上,任由他背著下山,一步步踩著月霜。

“那些麻藥是不是他們控制人的時候用?”馮依依忘不掉方才的心慌。

她知道孔深為人狠毒,可是萬沒想會如此齷.齪。也對,先用藥把人麻翻,隨後帶去哪裏就方便許多。是不是當初對桃桃也是這樣?

婁詔只是嗯了聲。至於更多的黑暗,他不想說給她聽。

今夜是最後一次,他放手讓她去胡鬧,以後就該管起來,只讓她看見舒心的。

馮依依微睜著眼睛,麻藥過後是深深地疲倦。臉貼著婁詔的後背,能聽見他走路的微微喘息,能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

“你以前背過別人嗎?”馮依依喃喃問,手指有意無意的去碰婁詔的脖頸。

“我?”婁詔略一回頭,像是想了想,“沒有。”

馮依依心中淡淡失落,原來白虎嶺的事,婁詔早就忘了。

“不過,好像有那麽一次。”婁詔又道,側回臉去,下頜碰上肩上那條細細的手腕,“有一回,背過一個姑娘。”

“姑娘?”馮依依臉兒一皺,嘴邊淡淡的笑冷住。

心中忍不住會去猜測,那個姑娘是誰?婁詔在魏州的事,馮依依知道的不多,但是顏從夢一樣的愛慕者肯定不少,可以確定。

再一想,路上那些女子,但凡婁詔經過,全部會將視線停在他身上。

“對,”婁詔繼續邁步下山,嘴角浮出笑意,“一個臟兮兮的小丫頭,狼狽的很。”

記憶是在細雨微朦中的那日,白虎嶺的山谷平靜而繁茂,早就遮掩住十年前的血腥。時日久了,很多事情都是這樣被遮蓋住,永遠埋藏。

他獨自一人撐傘,走上那片荒山,四下寂靜,耳邊卻全是那日的慘烈哭嚎。

“當時,身後有動靜,我回頭看,就見到一個小東西從灌木後的石洞鉆出來,眼睛紅紅的,”婁詔說著往事,眼神不覺變得溫柔,“她看上去小小的,怯怯的叫了我一聲:哥哥。”

馮依依聽出來,婁詔所說的那個姑娘就是她。所以兩年前初見時,他已經看出她是女子嗎?

“你,記得她?”馮依依問,帶著一些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期許。

“記得,”婁詔點頭,眼望去前面的黑暗,“當時的她又瘦又小,身高才到我的胸口處。清靈可愛,眼睛清澈的明亮,像一個迷路的精靈。”

那一日陰雨連綿,他的心頭被過往的陰霾黑暗籠罩。無意間碰見的小姑娘,眼中的幹凈清澈吸引了他。他在想,世上如此渾濁肮臟,竟還有這樣幹凈的人。

不知為何,馮依依覺得體內的麻藥重新翻滾而來,讓她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你知道……”

“我知道,”婁詔繼續道,臉一側,貼上馮依依微涼的手背,“那是和依依的初見,我的小丫頭那時候扮做小郎君,不改的調皮亂跑。”

馮依依喉嚨一澀,哼了一聲:“那你後來不認。”

“別氣了,”婁詔身子左右晃晃,哄著道,“以後婁詔就是馮依依的,可好?”

“不要。”馮依依臉一別。

突然想想,婁詔明明都知道,反而什麽都不說。

婁詔搖搖頭,又開口商量道:“你不虧的,我還會修密道,將來你想住什麽樣的宅子,我來做圖紙。家裏可以修一座湖,你每天釣江鱉都成。”

“我有銀子,可以請百工。”馮依依輕哼一聲,一副沒得商量,“以後不準再提江鱉。”

“是,我知道了。其實我會的還有很多,”婁詔繼續道,“而且背著你走多遠,都不會有怨言。”

“誆人。”馮依依幹脆收回手,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去聽婁詔的自賣自誇。

“不信?”脖頸間的纏繞消失,婁詔嘴角微一勾起,突然邁步往下跑,飛快的踩過一級級台階。

“啊!”馮依依驚呼一聲,雙手抱上婁詔的脖頸,臉貼上他後背,“停下,我信我信!”

山道上是婁詔的笑,爽朗的傳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