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胥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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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 窮山惡水出刁民。

油花村好歹在京城附近,遠遠算不上窮山惡水。

老大夫說他的病人在村口,姜漫便令車夫驅車過去。

一路上, 許多京城裏收攤的小販,推著車從他們旁邊經過, 姜漫掀開車簾看了幾眼。

“生活不易啊。”老大夫嘆氣。

“油花村離京城雖不遠, 但若要趕在清早做生意,也必得半夜趕路。你看他們如此勤懇, 卻還是勉強吃飽肚子。今年大旱,不知道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了。”

比小販更饑瘦的, 是後面衣衫襤褸的乞丐。有些與她和林見鶴年齡相當,面黃肌瘦,一臉麻木地走著。

姜漫看了兩眼便放下簾子。

這就是夫子出的題了。

姜漫看了眼林見鶴:“你怎麽看?”

旁邊一群衣著單薄,臉上臟汙的小孩, 目光緊緊盯著他們的馬車。

林見鶴掃了一眼, 抿唇:“冬天才過了一半,最冷的時候尚未到來, 你看他們的手和腳,再看他們的肚子。”

小孩個個都很瘦, 身上衣物勉強蔽體,手腳裸露在外, 難免生了凍瘡。發紅發紫。

只是這樣瘦的孩子,肚子脹鼓鼓的,顯得不正常。

“唉。”老大夫嘆了口氣,“可憐啊。”

姜漫想到什麽,跟林見鶴對視一眼,她的神情驀地嚴肅起來。

“他們吃的是雪。”姜漫喃喃, 雪吃得肚子都脹起來了,這樣便不會餓得難受。

林見鶴看著那些小孩,相當冷漠地開口:“再下幾場大雪,他們熬不過這個冬天。”

姜漫想起前世,這個冬天很難熬。雪很多。

“夫子既然給了你題,你便要想出個法子。不然他老人家那裏交待不過去。”

林見鶴:“讓他們就這樣死了不好?熬過了今年,焉知明年不是同樣的光景?早死,晚死,又有何區別?”

“區別大了去了!”

姜漫就看不得他這麽一副看破紅塵生死有命無動於衷的樣子。

“能多活幾天誰不想。小小年紀,不思上進。”她恨不能提起來把這人抖兩下。

整日裏不是陰沉沉就是死氣沉沉,能不能有點少年人的樣子,活潑一點。

“嗤。”林見鶴笑了一聲,冰冷的目光從那些小孩身上收回。

馬車噠噠噠從又一隊人旁邊跑過,忽聞外面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驚喊聲。

姜漫掀起車簾看去,一群人圍起來,好像有個人跌倒了。

馬車跑得很快,一瞬間就掠了過去。

林見鶴視線在那處停頓了一下,姜漫視線所及看不到的,他卻可以看到。

一個小孩走著走著倒了下去。

那小孩的臉色蠟黃,步伐虛弱無力。

可能這一倒下去,再也不用醒過來。

他無聊地想,那又關他什麽事。誰死了,過得不好,跟他有什麽關系。

“林見鶴。”姜漫叫他。

他面無表情回看過去,姜漫趴在車窗上,伸手去接飄下來的雪,她沒有回頭,後腦勺圓圓的,雪白的狐狸毛領將她的頭裹在裏面。

“下雪了。”她轉過來,笑著開口,眼睛彎下,臉頰圓嘟嘟的,粉□□白。

一片雪花被她盛在掌心,那只手細瘦,還有些青紫,但透著薄薄的掌心,像觀音灑落凈水的手。

轉眼她又皺了皺眉,擔憂地伸長脖子往後面看過去:“唉,下雪了,冷了。”

林見鶴心裏湧起一陣惡毒,冷不丁道:“後面有個小孩要死了。”

姜漫瞪大眼睛。

馬車已經到了村頭,快要塌陷的屋裏傳來啜泣和壓不住的咳嗽。

老大夫提著藥箱忙下去了。

“誰要死了?”姜漫從林見鶴的話裏反應過來,方才一群人圍著的地方,怕是有事。

那根本不是什麽熱鬧。

她跳下馬車,讓林見鶴也下來。

她語氣有幾分嚴肅,看起來跟剛才高興的樣子截然不同。

“你返回去看看,若是有事,將人帶回,這裏有大夫。”

車夫領命去了。

林見鶴:“想不到,你還有這份善心。”他語氣嘲諷。

姜漫知道,他意有所指。指的是她對他惡言相向,見死不救之事。確實,她給林見鶴留的印象,就不是個好人。

“這與善心有何關系?”姜漫視線盯著他:“我愛做什麽就做什麽,我愛救人就救人,愛殺人就殺人,關你什麽事?”

她毫不留情地懟回去。

說完,她像是對這個人討厭極了,甩頭就走,頭發在身後滑過一道弧度,甩在林見鶴手上。

林見鶴抿唇跟了上去。

屋裏咳嗽聲越來越艱難,來自另一個女人的啜泣聽得人難受。

姜漫覺得,那聲音有一絲熟悉。

她剛踏進門檻,咳嗽之人竟開始罵人。

雖然沒什麽力氣,罵人的話卻絲毫沒有打折扣,依舊很難聽。

她眉頭挑了挑,盯著床上那個看著快不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