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寒氣(第4/5頁)

“殿裏頭地方太小,不好轉彎,找個大院子,你再騎。”姜漫看出來林見鶴很偏執,非要學會不可。

“你出去。”林見鶴驀地道。他的眼睛發紅,額頭上很多細汗。

姜漫抿唇:“好。”

她在林見鶴的目光裏轉身,又回頭看他一眼:“找個大一點的地方,殿裏太小。我當時學了幾個月才能學會,你已經很厲害。”

說完她便扭頭出去,手指攥緊了。眼睛裏情緒翻滾。

這天晚上,姜漫做了一夜夢。

夢裏一會兒是前世父母,一會兒是於大山夫婦,一會兒又是永昌侯夫婦,還有姜柔,梁玉琢。走馬觀花,光怪陸離。

最後,她在林見鶴抱著自己跳崖的突然失重感中驚醒。

一身的汗,寢衣貼著肌膚,潮濕悶熱。

那種心臟猛地一揪,□□往下沉,只有心臟飄在空中的感覺,像是把人的身體和靈魂撕開,身體剝落,靈魂抽出。很痛苦。

她看了眼窗外,黑溶溶的,像是墨水融進天幕,將所有的一切都溶成了那密不透風的墨色。

她的心臟還在撲通撲通跳動,透過骨骼傳進耳朵,聽起來像是別人的心跳。有種剝離感。

一陣風嘩啦吹倒了窗口插花的瓶子,瓷器碎開的聲音在夜裏格外觸目驚心。

房門吱呀一聲,陰森森的,姜漫嚇了一跳:“翎兒?”

一個身影在黑暗中進來。夜色與他融為一體。

姜漫渾身汗毛立了起來,她抓起簪子,瞪圓了眼睛,那人越走越近,一聲不吭,姜漫聞到什麽,眼睛眨了眨,輕輕道:“林見鶴?”

“嗯。”林見鶴安靜地走過來,低下頭看著她,“你來。”

他像個安靜的幽靈一樣,抓著姜漫的胳膊,要抓著她往外走。

姜漫連鞋都沒有來得及穿。

她也來不及點燈看清楚林見鶴臉上的表情。

偏偏今晚連月亮都沒有。

“林見鶴,去哪?”她抓住他的胳膊,感覺不對,立刻又多抓了幾下,難以置信道:“你衣服怎麽濕了?陳公公呢?”

林見鶴不說話,手牢牢抓著她往前走。

姜漫懷疑他是不是夢遊。可是有人夢遊能走這樣遠?還能準確認出她來嗎?

不對勁。

一路上偏偏連個宮女太監都見不到。或許是林見鶴避開了。

她試圖抓著林見鶴停下。

可她一聽,林見鶴就用固執的目光盯著她:“走。”

姜漫受不了那目光。她抓住林見鶴:“你要去哪,快些去。你的衣服濕了,要馬上換掉。你的病還沒有好。”

她被抓得踉踉蹌蹌地跑,眼睛一直看著林見鶴。天似乎在微微亮起來,有了一點光線,她看到林見鶴的下頜瘦削,臉色帶著病氣,嘴唇緊緊抿著,渾身都很涼。

她也認出了,這是去承平殿的路。

於是她抓著人走得更快:“去承平殿嗎?快走。”

到了承平殿門口,她臉上表情緩緩僵滯。

值守的宮人太監,全都倒在地上,全無知覺。陳公公不見蹤影。

她心底駭然,忙跑過去,沒有見到血,不太像死人。

她伸手摸了摸宮女的脖子,頸動脈還在跳動。

她松了口氣。

可心頭那股慌張更甚。

林見鶴目光淡漠,不疾不徐抓著她進殿。

第一縷晨光終於刺破烏雲,照進這間黑暗的大殿。

姜漫看見了木頭做的自行車。

光線正好穿過車輪,一半黑暗,一半明亮。

林見鶴松開攥了一路的手,走到自行車旁,回頭對她道:“你看。”

他先是一只腳撐在地上,然後松開腳,踩上腳踏,車輪滾動,車子向前。

光線從四面八方照進來,照在他身上。

他專心致志地騎車,一絲不苟地盯著地面,轉彎,一道光灑在他臉上。

是金黃色的。

他擡起頭,看向姜漫,眼睛在晨曦中變得透明澄澈。

“我會。”他停在姜漫面前。臉色蒼白。嘴唇泛紅。

姜漫渾身都血液都冷了一樣,口不能言。

林見鶴丟下自行車,低頭笑了笑:“我會。”

陳公公面色煞白地進來,見殿裏安靜平和,長出一口氣:“殿下?”

朝臣等了一早上,不見殿下。太師都生氣了。三殿下如今正在安撫大臣。

“陳公公,殿下衣服濕透了。”姜漫把目光從那摔得與之前判若兩樣的車上移開。

“伺候殿下沐浴更衣,很容易風寒。”

林見鶴精神仿佛用光了,這會兒揉著眉頭,整個人泛著一股暴戾,情緒很不穩定。

陳公公小心道:“殿下,可要沐浴?”

林見鶴目光奇怪地盯著姜漫看了一眼,對身上潮濕陰冷感到煩躁:“備水。”

驀地,他視線落在姜漫腳上,幽幽道:“鞋呢?沒穿鞋到處跑什麽?成什麽樣子。”

他將殿裏備著的一雙自己的靴子扔到姜漫腳下:“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