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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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貴妃渾身都在抖。

她的喉嚨裏發出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姜漫只覺頭皮發麻。

不對勁。

這不對勁。

姜漫硬著頭皮, 將視線再次放在壇子裏的人身上。

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

然後,姜漫聽到一聲讓人腳底發涼的嘶喊:“母妃——”

喉嚨像是受傷了,發出的聲音如砂紙摩擦, 粗糲刺耳。

姜漫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她死死盯著那張臉, 蕭貴妃抓著她越走越近。

“把他放出來。”蕭貴妃手中匕首抵著姜漫。

“母妃, 救我。”眼淚順著那雙血紅的眼睛往下流,他目光攫住面前之人, 猶如抓住救命稻草,“救我!”

姜漫只覺有什麽轟然倒塌。

她的腦子裏一片眩暈。

這是——

就算那張臉爛成那樣, 就算面目全非了。

姜漫有強烈的預感——

她的臉色灰白一片,嘴唇顫抖:“你是誰?”

“母妃救我,救我,我不要待在這裏, 快救我!”那人哭得涕淚橫流, “林見鶴是惡鬼,他是惡鬼!我不要待在這裏!”

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姜漫腳底下發軟。

如果這個是真的,外面那個又是誰?

一樁樁一件件, 她逃避的事實如今都擺在眼前,生生撕裂給她看, 讓她逃無可逃。

許多事情其實一直以來都有跡可循,只是她刻意不去想。

有件事,她近來才明白過來。剛回姜府時,她尚且不識林見鶴,那晚假扮玉竹,來永昌侯府祠堂收拾姜柔的宮女, 那樣無法無天的做派,那樣暴戾的脾性,當時她覺得違和極了。

後來在紅雪身上,她總有似曾相識之感。原來紅雪跟那宮女的脾性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的陰晴不定,一樣的暴躁。那雙眼睛生氣時總是嘲諷而漂亮。

素齋。還有素齋!

這輩子的林見鶴,都沒有去平叛,他是怎麽知道素齋的?知道也罷,卻那麽喜歡。

每次想起那日清晨,靈隱寺膳堂前那個身披薄霧的身影。她就覺得心裏難受。

她一想起自己入京那一日,崇文館門前雪地上,受鞭打的少年,他的脊背那樣單薄,血那麽刺眼。只要想到她為了避免劇情故意視而不見,讓那個場景幾次三番出現,她就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

她瞪著壇子裏的人,眼睛漸漸發紅。

她想,她的下場,是不是也跟梁玉琢一樣,被裝進壇子,做成人彘,人不人,鬼不鬼?

她往前走了一步。不在乎脖子上有毒的匕首,不在乎暗處的冷箭。

她想,她不能接受被林見鶴做成人彘。她不能接受林見鶴用看惡心的仇人的表情看她。她有很多疑問,一直以來她都避免探尋。可到了這一步,到了避無可避的這一步。她想問,好像沒機會了。

“咻——”很輕的聲音。

輕得姜漫以為是錯覺。一支箭直直朝著她的脖頸射來,速度那樣快,快得只來得及眨一下眼睛。

姜漫在模糊的視野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眨了一下眼睛,心想,這輩子就這樣死了嗎?

死在林見鶴手裏。

“嗤——”一聲,箭入□□。

死的不是她。

蕭貴妃倒在地上,額頭插著一支箭,她的眼睛裏有淚,有恨,有狠,死死睜著,難以置信,死不瞑目。

匕首掉在地上,毒刃泛著森冷寒光。

姜漫身體僵住,臉上擺不出任何表情。

她安安靜靜站著,眼睛裏沒有神采,仿佛一個等待死亡的老人。

梁玉琢發出尖銳的嘶喊,姜漫已經無法感受那種悲傷。她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緊接著梁玉琢的叫聲戛然而止。像一只突然被人掐住脖子的什麽。

他的喉嚨顫抖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眼睛還睜著,臉上的表情漸漸趨於祥和。

祥和。

姜漫緩緩擡頭,就看見林見鶴蒼白著臉,手中一把漆黑長弓。

他射得真準。

姜漫嘴唇顫了一下,她說不出話。她靜靜等著。

就也給她一箭好了。

也算她應得的。

她上輩子做的,跟梁玉琢相比,比他還要惡劣。

他射一箭,她就不愧疚了。

她等啊等,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林見鶴還是站著沒有動。

姜漫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只是忍不住眼睛發紅。

她一個恍神,林見鶴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不給她任何反應時間,抱起她就走。

姜漫愕然,她發現自己動不了:“林見鶴?”

林見鶴抿緊了唇,一截下頜蒼白而銳利。

他一句話不說,用上了輕功,冷風刮著臉,像刀子割一樣。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林見鶴目光陰郁,只是緊緊抱著她,一句話不說,很著急一樣在趕路。

姜漫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