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想跟你妹一樣,落個死無……
出了極北之地, 便是離焰天一帶。
這裏人煙稀少,卻有不少強盜劫匪橫行,有的是門派棄徒,有的是無名散客, 占山為王, 劫的是過路之人所攜帶的靈寶。
夏侯澤扶著陸宴之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捏了個訣生火, 準備去找更多的木枝。
陸宴之輕咳了兩下, 攔住他, 伸手搭在他小臂上, 說道:“把火滅了, 當心引來劫匪, 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說這話時氣若遊絲, 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發紫。
一時夏侯澤猶豫道:“還是生個火吧, 你身體可吃不消。”
陸宴之緩緩搖頭,闔上眼, 將頭靠在樹幹上, 鬢發已被冷汗打濕。
夏侯澤沒再堅持,滅了火,將自己外衣蓋在陸宴之身上,說:“我去找點吃的。”
陸宴之沒有吭聲,也沒再咳嗽,似是昏睡過去了,眉頭卻微微蹙著,懷裏卻緊緊抱著那顆從極北之地挖出來的種子,偶爾一個寒顫, 身體細細地發抖,輕輕一聲驚呼:“阮妹!”
夏侯澤搖頭離開,去荒郊野外找獵物,回來時卻下起了雨。
他急忙趕到陸宴之那裏,背起他,找個地方躲雨。
陸宴之渾身又冷又濕,背在身上像冰塊一樣,他意識昏迷,身體不住地打顫,口中念念有詞。
夏侯澤找了個廢棄的土地廟,將陸宴之安頓進去,捏了道洗塵訣,將兩人身上衣裳弄幹,想再找點蓋在身上的東西,可這破廟連幹草都沒有,地上全是積水,屋頂還在嘩啦啦地漏水,只有半扇破門,被他用石頭壓住擋風,另外一半空著,風雨直接掃蕩進來,凍得夏侯澤牙齒都在打顫,裹著自己瑟瑟發抖。
他看了眼蜷縮在地上的陸宴之,不由地皺起眉頭。
陸宴之病白的臉上開始發紅,輕輕喘著氣,身體不住地發抖,偶爾一陣抽搐,口中發瘋似的一陣亂喊亂叫,嚇得夏侯澤慌忙沖過去看他,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頓時大驚。
這簡直能把雞蛋燙熟了吧?!
若是教人知道,未來的星照門掌門、大名鼎鼎的天清君居然凍死在荒野?他可擔不起責任。
一時間,夏侯澤顧不上別的了,將自己的外衣脫去,蓋在路宴之身上,穿著單衣沖到雨裏,去找幹柴火和治病的靈芝。
狂風撞擊著那半扇破門,發出“哐哐”地響聲。
陸宴之意識斷斷續續,身體如墜冰窟,手腳都要凍得斷掉了,他咳了幾聲,凍僵的手伸到懷裏,習慣性地去取平日裏放在拿的符紙。
那是陸萱萱拿給他的符紙,他原本以為,是陸萱萱特意到胭脂島求來的,為了治好的他的咳疾。
他伸手摸了摸,只摸了個空,手無力地垂在地上,泡在地上的水窪裏,凍得發紅發熱。
那日在錢塘江水裏泡了一遭,生死一線時,席月生將他從水裏撈起來,給他喂符水吃。
一想到連日以來的糟心事,陸宴之抓起懷裏的續命符水,捏成一團正要往錢江水裏拋去——
席月生開口說:“你全扔了罷,反正那些都是輕兒為你求來的符,扔了最好,輕兒為你做過的事情,權當是喂了狗。”
“……”
陸宴之抓著符紙的手僵在空中,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良久,喘了口氣,說道:“她……為什麽不告訴我?”
那日席月生穿一身黑衣,臉色病白,像剛發喪回來,盯著陸宴之如同盯著案板上一塊冷肉,一個字沒說,拎著他回了星照門。
“輕兒……”陸宴之喃喃地念著,躺在土地廟冰冷的地面上,睜了睜眼,仿佛看到臨安城那個春日,在桃樹下練劍的少女。
春日的明光透過樹枝,照著少女明亮的臉龐上,她舞出一式春風十裏,繽紛的花瓣落在她肩上,收劍時眼睛裏閃著光,期待地看著他說:“天清君,你看我這樣子,能通過星照門的入門考驗嗎?”
那時候他說:“可以,等你去了星照門,就是我師妹了。”
他還信誓旦旦說:“以後星照門就是你家,你有什麽事情盡管找我,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全力幫你。”
那個時候,阮輕還只是阮輕,一個在臨安城酒樓裏打雜的小姑娘,只要一有空,就會來找他練劍。
初時,陸宴之告訴她:“我劍技不行,怕教壞了你。”
可阮輕早在第一次見面時,已經將他認了出來,她興奮地說:“你是天清君,上陵城那次比試,你用左手劍贏了南天宗的二長老衛銘!你教我簡直綽綽有余!”
陸宴之禁不住笑了,看著她說:“你一個客棧雜役,知道的還挺多的。”
阮輕只笑著看他,那雙桃花似的眼裏,似乎還藏著更多的、他不知道的事情。
陸宴之無法知道更多了。
伸入懷裏的手,摸到了那顆黑心蓮種。
這半年來,只要他能下床,能走路,就一直在尋找能治好靈根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