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2/3頁)

這倒不是聖人故意壓著不辦。實則年底事多,多少需要聖人親定的案子還擱置在那裏。

聽華陽公主這麽問,聖人沉吟了片刻,才開口:“理應按律來處理。”

“陛下,”華陽公主接話,“我想跟您求一個恩典。”

說著,華陽公主起身,作勢要跪下。

聖人急忙伸手去拉她。

華陽公主未起身,說道:“江家老二夫婦幹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顧血肉親情利欲熏心,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只是他們夫婦的子女後代若也同罪,會不會責罰太重?四丫頭在教坊裏投了井,那是將人逼到什麽份兒上,才能讓平日裏活潑伶俐的小姑娘連死都不怕了?先不說老二的那兩個兒子。就說兩個兒媳,一個當為人母,一個剛嫁過來沒多久,都困在教坊裏不知過的什麽日子。”

“這大過年的,說這些實在不應該。可那些無辜的孩子們多在牢中、教坊裏多待一日,苦難就多一日。這恩典沒人來求,華陽鬥膽來求。”

華陽公主俯首,聲音裏早已帶著濃濃的悲戚。

聖人聽得唏噓。許是年歲漸長,人也沒了年輕時那般鋒利。許是求恩典的人是受害一方的華陽公主。

“是朕疏忽了。年底事務繁多,很多事情堆積著未處理。”聖人嘆息,“偷爵欺君之罪不可赦,子女既不知情,實不該受牽連。”

他起身,親自去扶華陽公主。

華陽公主卻仍不肯起。她擡起臉,臉上早已淚水縱橫。她握住聖人扶她的手,悲戚地發問:“那我的廿廿呢?她有什麽罪?”

“老二的子女們若被處罰,也有律可循。陛下仁厚,願意寬恕。可是我的廿廿有什麽罪?”

“她有怎麽罪?”華陽公主再問。

悲戚的哭腔裏帶著責問。

“就因為她不是個健康的、合格的兒媳?”

“華陽再鬥膽,請陛下徹查是何人在調查此案時暗中授意害我女如此!我的女兒生死安危並不敢煩擾陛下,可借陛下之手暗中做手腳的行為,陛下也能容忍嗎?”

“華陽,你先起身。”聖人沉聲。

華陽公主才起身,她顫顫不能站穩,扶著聖人的手臂,哭著責問:“皇兄當年所言的照拂,竟是這般任人欺淩我孤兒寡母無人可依嗎?”

“胡言!誰欺淩你了?都瞎想了些什麽?你想想自己都胡說了些什麽渾話!今日朕不跟你追究,下次萬不可口不擇言!”

聖人指著慟哭的華陽公主,氣道:“你這是理說完了,又來鬧。一套接一套,這麽多年了,還和小時候一個德行!”

“被人暗中使絆子還不能讓我委屈了?”華陽公主哭著問。

“你倒是說清楚,誰暗中給你使絆子了?”

華陽公主住了口。有些話,可是說得再明確不過,說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所指是誰,卻不能真的說出口。

“人不是已經回到你身邊了?”聖人放緩了語氣,“你到底還想怎麽樣?”

“身份、體面,我女曾經有的一切。”

聖人皺眉搖頭,拒絕:“封號不是亂給的。沒有功勞之人,萬萬不能破例。”

華陽公主反問:“那皇後娘娘身邊的秦簌簌是憑什麽功勞得封縣主的?”

聖人愣住,繼而啞口無言。好半晌,他擺擺手:“你這請安請得讓朕頭都要炸了!大年初一,你可真是給朕開了個好頭!”

華陽公主適可而止,沒有再逼迫,反而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低了頭。

“行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說。”

華陽公主福了福身,又說了一串賀歲的吉祥話,才退出去。只是最後,把稱呼又直接換成了“阿兄”。

這一會兒工夫,從陛下、到皇兄,再到阿兄。

聖人連連搖頭,有些疲憊地倚靠著椅背,著實是被鬧得有點頭疼。

這件案子有人從中使了手段,不可謂不算紕漏。不僅這一件事,今年已經不止一件政務出了紕漏。聖人皺眉,不得不承認自己精力不濟,越來越容易疲憊,退位的心思也越來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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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公主從乾祥殿出來,悄悄松了口氣。她拿了帕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坐上步輦後,又換回淡淡的雍容神情。

真真假假,也只有在心疼月皊的時候,那幾聲嚎哭才是真。

步輦直接往宮外走,還未出宮,便看見候在甬路一側的李淙。

華陽公主瞥了李淙一眼,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皇姑。”李淙微揖。

步輦停了,華陽公主卻並未從步輦之上起身。她“嗯”了一聲,算作客氣地回應。

李淙此刻,心中頗有些羞愧之情。

“月皊的事情,我有責任。”李淙低聲,垂下的眼瞼遮了眸中的黯然和悔意。

華陽公主終是輕嘆了一聲。她開口,溫和的語氣:“姑姑不怪你沒有在廿廿出事的時候保護好她。她出事時,你不在京中,正如姑姑也不在京中不能護著她。所以,姑姑並不怪你沒有護好她。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