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念“是臣錯了。”(第2/3頁)
以前決計不為之事,為了彌補宣明珠這些年的委屈,他都做了。
宣明珠用一種不為所動的遺憾目光看著他。
“我要說的話方才已說盡。你是聰明人,該聽得懂,別粘粘纏纏的不爽利,無端折了自己。”
她淡然輕拍男子的肩頭,為他整理肩袖處的褶皺。
“梅卿是將來要入內閣的大才,骨鯁風度,萬望持守。”
——“朕見梅卿少年超邁,他日或可成就大器,此身風度,萬望莫失。”
當年殿試點探花,晉明帝在之後的瓊林宴上,便是如此一般輕拍他的肩膀,親手為他撫平衣襟褶皺,寄語厚望。
梅鶴庭額角的青筋迸然作痛。
父女二人的舉動與神情,一瞬間在他腦海中分毫不差地重疊。
終於明白,今日宣明珠站在他的書房,不是以發妻的身份。
是以長公主的身份。
她對他所寄予的,已經是仕途希冀,再沒有了情意。
“臣不進內閣,臣可以立即辭謝狄大人的建議……”
急於表衷的話沒說完,梅鶴庭左心上半寸處猛地絞痛。他不禁退後幾步,反手撐住書案的桌角,蹙眉深吸幾氣。
宣明珠沒留意他的異樣,只是有些好笑,他通身的抱負,敢說自己從沒想過擢入三省,大展拳腳?
多年來都不曾學會說軟話,如今機會送上門,反而擺出一派脈脈深情,又是給誰看呢。
腹誹的功夫,梅鶴庭那雙江濤翻湧的眸底恢復平靜,清臒的背脊重新一寸寸挺直。
“臣知殿下生氣,也知殿下要的不是物質補償,是臣的用心。”
闐靜的目光含凝她,恢復了勢在必得的冷靜。
梅鶴庭此人,愈逢難決之事,心思神色愈靜,愈不讓人看出他的城府與破綻。
他賭咒似的低沉聲線:“殿下想要什麽,臣,萬死不辭。”
以往每當看見這種曠靜如淵的眼神,宣明珠便會覺得這個被譽為江左第一公子的人,心底也有深沉難測的一面。
縱為枕邊之人,宣明珠偶爾也會不安。然而今日,她反而放下心來,想他有這等心性,在朝堂中不說風生水起,至少自保無虞。
他好過了,寶鴉今後的日子自然無憂。
“你問我要什麽?”思及小寶鴉,宣明珠的笑裏有些舒心無憂的意思了。
“很簡單,等寶鴉將來談婚論嫁之時,你需答應我一樁,無須以你我為鑒,要順著女兒的心意,不許橫加幹涉。同時,做好她的後盾,萬一將來改悔有變,讓她永遠有個可以回頭的地方。”
梅鶴庭驀然心酸。
他的思緒被“回頭”二字牽絆住,一時未察這件事她本可以自己把關,為何要托付給他。
宣明珠負手想了想,索性約法三章:“第二,梅豫為嫡為長,這一點不可更改,不管將來你娶幾人生幾子,梅氏的宗祧,要本宮的長子梅豫來承繼,若因他非親生骨血而廢長子,本宮斷不答應。”
“第三點,更簡單了。”宣明珠嫣然一笑,隨口說道,“以後你娶誰都行,除了刑蕓。”
沒什麽道理可講,其實一個刑蕓微不足道,有她無她,這個男人她也決計不要了。但被惡心就是不行。
霸道又如何,就算她人死了,也會有屬下繼續看管執行,不怕梅鶴庭陽奉陰違。
“殿下,要的是這些嗎?”
梅鶴庭忍耐良久,反而悶聲輕笑出來。
“殿下對臣,已失望如斯,輕視如斯嗎?”
不然多年夫妻,她如何忍心說出他會另娶他人,另立別嗣的話。
緬邈歲月,繾綣往昔,她竟連他是怎樣的為人都不清楚。
娶誰都行?當他是什麽。
“你數過沒有。”宣明珠面如平湖。
梅鶴庭為這沒頭沒腦的話怔了一瞬。
宣明珠鳳眸上揚,“從進門到現在,你稱過多少聲殿下,稱過多少聲臣。數過沒有?”
千萬人叫我殿下,你也這般叫,千萬人向本宮稱臣,你也如是稱。
我視你為獨一無二,你待我,同千人萬人。
還能說什麽呢?
無話可說。
宣明珠袖出一只精巧的四方朱盒,輕輕擱在多寶閣上,她原也為他留了件臨別之禮。
該了結的都了結,她要此心無牽絆,此身歸自在,隨心所欲地過完余裕時間,不帶半點恩怨情愁,去見她的父皇母後。
梅鶴庭見那小盒眼熟,不敢深想下去,背在身後的掌背迸出兩條青筋。
宣明珠卻真心誠意的,在他面前款然施一個萬福,光潔如玉的螓首低斂,雙結鴛鴦帶垂落地面。
“浮生七年一晌,未能相濡以沫,與君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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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壓心底的話盡數說清,如同蓮池潭底除凈了淤泥。花有重開日,亭亭凈植,人也如褪舊蛻,一身輕松。
言訖,不再理會梅鶴庭如何,長公主徑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