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愛【三合一】發紅包~(第6/7頁)
“桃花小篆,認得麽?”
“柔嘉太皇太後自創的篆體,”梅鶴庭劍眉料峭,“起筆圓收筆尖,狀似桃花瓣,故曰桃花小篆。”
他還知曉,這篆體只在晉明朝的後宮流通過,柔嘉娘娘溫慈體下,親自教宮中女史寫玩。
其中最得真傳者,
是她的獨女,昭樂長公主。
自那日翠微宮入了夢,他便輾轉查過,柔嘉娘娘當年病重時,司天台上言後宮有木妖妨主的,正是眼前這位死狀淒慘的華大人。
“喲,做功課啦。”男人間的對話有時很簡單,一個眼神,三言兩語,言淮便知這廝已想到這件案子的背後直指長公主。
當年人砍樹,今朝斧砍人。
桃花,小篆。
暗示得太過於明顯。
言淮倚在門口,仿佛只是覷目閑聊,“梅大人不會相信長公主為了報復,使出這種拙劣的手段吧?或者某人被休之下意難平,憑你,想要捉個把柄回敬回去?”
梅鶴庭非浮躁易怒之輩,不受他激,輕飄飄松開帕子,任一方錦墜在死者掌間。叫進下屬來進行下一步的檢屍,以及對死者家人仆從的問查。
吩咐過後,目光澹靜地走出書房。
與言淮擦身而過時,他面上淡泊,胸中終究有一團濁氣無處宣泄,背對言淮忽道:
“世子管好自家事罷!不憑我,憑你?”
往傷口上撒鹽誰不會。
言淮笑了,他知道他的意思。
如今皇帝與長公主前朝做戲,以老死不相往來的姿態示人,長公主手上還實打實掌握著京城北營禁軍。
而他,是天子近臣,也是信臣,戍邊多年,同樣有兵權在手。
梅鶴庭的言下之意無非想說:縱然長公主沒有駙馬,他若想與阿姐在一處,會引起兵政混亂、朝臣生疑。
英國公願不願意獨子娶回一個燙手山芋且不說,禦史台不會同意,兵部不會同意,朝中深惡長公主作派的迂儒老臣們,也不樂見長公主再心血來潮禍害一名後起俊秀。
那麽皇帝到最後屈於多方壓力,也就不會同意。
言淮嘖嘖:自家後院的火都燒光房梁了,還不忘堵死別人的後路。
慘是真慘,狠也真狠。
他成心氣他,抱臂跟梅鶴庭腳前腳後走出華府,道傍左右無人,他唇邊泛起一抹痞笑。
“無妨說句敞亮話,小爺我策勛十轉,以軍功換取一樁婚事,大人猜怎麽著,那叫一個不在話下呀!”
梅鶴庭聽了未為所動,唯眼神陡然鋒厲,“知道言世子悍不畏死,七年來南疆大小近百戰,身先士卒,梟敵首級無數。
“晉明末年,生擒老蠻王麾下兩世子,逼對方退兵釋放大晉兵俘;元清二年,帶旗下承白軍攻克苗疆三城;永淳初,伐南詔,屠城都,坑萬人。”
他對他的戰績如數家珍。
說到屠城坑卒時,聲音驀然低沉。
言淮無辜點點頭,“倒是我忘了,當初屠城惹眾怒,還是梅大人向陛下上書,力排眾議保下了我的元帥之位。”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山水不露的帝師高徒。
“我至今也沒想明白,像梅大人這般師從儒門的清流君子,也認同以殺止殺的兵家之說?”
任誰瞧見這張天真的面孔,都無法將他與人稱殺神、活坑敵卒的平南將軍聯系在一起。
唯獨梅鶴庭洞若觀火,望著那雙漆黑釁然的眸子,一眼看到底。
“恣白,承白,世子平生推崇者,唯戰國殺神白起。我可有說錯?”
言淮表面嘻嘻哈哈,內心卻有如一片驚濤掀起,如同被人剖開胸口洞察分明。
他有馬上百戰平疆土的雄心,以戰止戰便避免不了傷亡。然而這個想法,他從未敢對阿姐說起,就怕她把自己當成嗜殺之人,不復親近。
可細想想,他與梅鶴庭在赴邊之前,僅僅見過一面。
言淮後背無由生出寒意。
晨風習來,吹過梅鶴庭一塵不染的緋色袍角,他振振衣袖,撩下眼皮。
“不必揣測,當初保全世子名聲,原不過是為穩定南疆局勢,大局考量。”
言訖,折身回衙署報道,休假旬日,盧淳風這個主簿不頂事,公文不知堆積多少。
言淮舔著後槽牙盯住他的背影,驀而摩挲了一下佩刀刀柄,記起此來目的——華苗新之死,關乎著針對阿姐的陰謀。
他暫壓驚疑,揚聲追問:
“案子何時能破!”
“破了。”
梅鶴庭頭也不回,余音消散在孟夏的早風裏。
言淮被這兩個字弄呆好半晌,突然罵了句軍營裏的糙話。
*
回到公署,梅鶴庭如常交接公務,心卻杳杳落不到實地。
今日見到的種種人,接收到的種種眼色,種種明嘲暗究,無一不在提醒他——帶了七年的駙馬頭銜,在這一天,不屬於梅鶴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