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張修神色嚴肅, 隔了一會兒才道:“你巴巴地跑來跟我說這個做什麽?”

賈赦道:“小婿謝過嶽父朝堂位為小婿說話之恩,只此事恐怕也要連累嶽父了。”說著指了一指那張紙。

賈赦的名聲一直不大好,以前就是個紈絝;至於現在麽, 陳府極深、陰毒、睚眥必報,說什麽的都有。陳禦史即便是死了, 司徒硫那邊除了傳幾句謠言不能將賈赦怎樣。

接下來的話賈赦沒說,而是拿過紙筆繼續寫:陳禦史恐會死於嶽父逼迫。

張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想岔了。自己在朝堂上說了陳禦史‘心術不正’的重話, 文人講臉面, 如果陳禦史因此自殺了, 之後傳出什麽流言,指向自己比指向賈赦有用得多。

張修是一代大儒,在文人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若是背上逼死人的名聲, 會對張修的聲譽造成極大影響。而聲譽之於張修, 比之於賈赦重要得多。

張修面色一黯, 沉思片刻才道:“老夫行的端坐得直,不懼鬼蜮伎倆。”

賈赦就是給張修提個醒而已, 說完該說的事, 道:“近日家中還有許多瑣事要料理,待得厘清了,小婿帶璉兒登門看望嶽父。”說完跳下了車。

張修打起簾子瞧了瞧這個多年沒有來往的女婿, 除了長相一般無二, 行事作風還真沒法跟記憶中那個女婿聯系起來。放下車簾, 張修捏了捏拳。事到如今, 他哪有反應不過來的:賈赦表面上是提醒自己注意名聲, 實際上是在告訴自己, 朝中野心勃勃的皇子不止司徒巖一個, 而自己作為太子太傅,也是對方剪除的對象。

東華門外,榮國府已經派車來接了,賈赦登車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寧榮街尾。寧榮街尾有一片民房,住的是賈代善舊部。

賈赦跳下車,先打發小廝回去,自己才來到一棟小樓前敲了三下門。須臾,門打開,出來一個白面書生一樣的人。可能是極少曬太陽,這書生白得有些病氣,乍一看不顯年齡,但是細看眼角有些皺紋,倒不好判斷實際年齡。

“世子怎麽有空來了?”

“我有一樁要事想請何先生去辦。”賈赦開門見山。

這個病書生一樣的人物姓何,名叫何征,也是賈代善手下的能人異士之一,拿手本事是盜竊和制假。何征臨摹的名家真跡能到以假亂真的地步。賈代善那麽多舊部,其實原身和何征是最熟的,賈赦這人於古董字畫鑒賞一道上極有功力,擱後世估計能秒殺那些鑒寶專家。

但是這本事也不是天生的。

在原身還小的時候,賈代善在平安州軍中沒空管賈赦,賈赦在賈家家傳武藝上練得稀疏平常。因養在老國公夫人跟前,又在太子身邊做伴讀,出入宮廷,原身接觸的名家真跡多了,在字畫鑒賞上倒有些本事。賈代善為了掰正賈赦的性子,便將何征做的那些假古董和真古董放在一起讓賈赦辨認。本來是想打擊原身幾次,將他的性子正過來。

誰知道原身在這一道上還真有天賦,不但上過幾次當之後就能分辯真跡和何征的仿作,還和何征混熟了。甚至憑著這一手鑒賞字畫的本事,唬住了張太傅家的小女兒,才成就和張英的姻緣。

賈赦見到何征,那些關於原身的過往便走馬觀花似的自動出現在腦海中。

何征平時不大出門,但是也知道世子這段時間幹了幾件大事,尤其查清通靈寶玉的真相,以及張英、賈瑚的死因兩件事,讓何征對這位世子刮目相看:“世子盡管吩咐。”

賈赦將自己對於陳禦史的猜測說了,末了道:“若是我猜錯了便罷,若是猜對了,還請何先生出馬,將這位陳禦史的遺書換一換。”

這對於何征而言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何征應下了。

果然不過下晌,陳禦史心素不正的事便傳開了。此事傳得言之鑿鑿,都說是張太傅親自罵的,那還有假?

張修得了賈赦提醒,就格外重視此事,聽到外間傳聞,冷笑一聲:果然鋪墊來了。現在巖親王謀反,榮國府怪事不斷,哪件事不比一個小小禦史在朝堂上被人反駁幾句有討論價值?若是沒人推動,張修就不信陳禦史的事會在讀書人中流傳。

賈赦自然也留心了關於陳禦史的傳聞,不過也沒太放在心上。上回一僧一道的案子還沒審結,現在巖親王的案子又來了,三司忙得不可開交,賈赦作為參與者也不得閑,自然是要去大理寺作證的。

一僧一道的案子依舊是刑部主審;榮親王的案子畢竟事關宗親,自然是大理寺主審。

在巖親王謀逆一案中,因司徒巖王府都未出便被賈敬控制了,除了去到前線督戰的謀士崔西和替身甄良,榮親王府上下人等全都被控制,現在重要案犯關在大理寺,仆從下人等直接關在王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