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4頁)

他撲上來,跪了下去,死死抱著他腿:“殿下,萬萬不可!此處非渭水!殿下千金之體,焉能以身犯此大險?今日殿下你便是殺了我頭,陳倫也不敢放殿下下去!”

束慎徽掙脫不出,目露厲色,一腳踹開陳倫,陳倫翻滾,跌坐在地。

“你欲陷我於不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是最起碼的交待。否則,我以何面目去見姜祖望?”話音未落,一把甩去外衣,縱身一躍,人便入水,消失不見。

陳倫焦心如焚,恨不能自己也跟著下去。從地上爬起來,在岸上緊張地死死守著。見他和水中剩下的人沿著水流緩緩往下,出水,稍事休息,又下去,再出水,再下去,如此往復了十來次,又快半天過去了,天將黃昏,谷底裏的光線愈發暗沉,連同他在內,人人皆是筋疲力盡,加上體冷難耐,已不能再持續了,只能陸續停止搜索,上了岸。

他最後一次上來,坐在岸邊的一塊野石之上,從頭到腳,整個人濕淋淋地淌著水,臉色蒼白,因了寒冷,齒微微打戰。陳倫在他近旁生火取暖,又給他和劉向等人迅速送衣。這時,前頭那些去得更遠的岸上的人也送來了消息,依然是一無所獲。

人人心情沉重,屏息不敢發聲。

他一言不發,目光凝在那燃跳的火堆之上,一動不動。

陳倫看著他沉重如石的背影,不敢再勸什麽,只遞上一壺暖過的酒,低聲道:“殿下且喝幾口吧,權作取暖……”

忽然這個時候,他的耳中隱隱飄入了一道尖銳的響聲。那響聲極是短促,又極微弱,一聲過後,便就消失。他起初以為自己聽錯。看了眼對面的劉向。見他也突然擡目看向自己,目光猶疑,似乎也是不敢確定,在向自己求證。二人四目相對之時,方才那消失的聲音再次入耳。

這一次,聲音雖依舊遙遠,但卻變得清晰而綿長,仿佛一長一短,周而復始。聽著,是從被他們拋在了身後的那崖壁的方向傳來的。

不但如此,陳倫也辨了出來,竟是……

“鹿哨!”他脫口而出。

這是狩獵之時人人身上必備的東西,或發號施令,或相互定位。如此一長一短之聲,正是皇家狩獵行動當中通常用來表示求援的訊號。

坐在石上的束慎徽猛地一躍而起,立著側耳聽了幾息,掉頭,邁步便向著哨聲方向奔去。眾人隨他,趕向最初的那片谷地,中途鹿哨聲斷斷續續又發了幾下,隨即消失,再也聽不見了。

束慎徽面露焦急之色,發狠,加快,在沒有路的谷地那些縱橫的溝壑和崖石之間上下縱躍,足步如飛,將陳倫等人盡數拋在身後,趕回到了那片崖壁之下。

他停了下來,微微喘息幾口,便就仰面,環顧一圈四周峰巒。周圍依舊雲霧纏繞,不見天日,他呼:“姜氏!”

他的呼聲響在了谷地和山壁之間,嗡嗡回蕩,震得那些為避山火逃到此處的飛鳥紛紛從枝木裏飛出,在古木頂上振翅盤旋,一陣躁動。

“王妃!”他再呼。

“姜含元——”

他第三次提氣,高聲呼道。回音過後,片刻,仿佛回應,忽然,竟再傳來了一聲鹿哨,只是聽著細弱,仿佛力氣不夠,戛然而斷。

陳倫劉向等人也追了過來,聽到這一聲,無不雙目放光。

可以確定,這聲音就在頭頂的上方,發自不知何處的崖壁之上。

“王妃或許應當就在其上!叫人立刻放下繩索,我上去看看!”劉向立刻說道。

“還是我上吧!劉將軍你在下守著。”

陳倫年紀比他輕,也知他身上有舊年從軍的老傷,這等事,自然不會讓他去做。便發了哨,昨夜那些守在上面的人聞音,回以哨音,接著,慢慢地,放下了一道由多股老藤搓成的長索。陳倫正準備著,忽然聽到身旁幾名手下呼了聲“殿下不可”,轉頭望去,攝政王已將衣擺束起,上前攥住了藤索,試了試受力,雙手攀住,縱身一躍,身影懸空蕩去,雙足便穩穩地踩上巖壁,隨即借索,往上攀爬而去。

陳倫先前為了阻他下水,吃了他的一腳,也實是生平頭回的遭遇。見他此刻又親自上了,何敢再多說一句,只得和劉向等人一道緊緊守在下面,仰頭看著。他越攀越高,人影入了一團雲霧,漸漸消失不見。劉向便繼續留在下面,陳倫則匆匆循著下來的路再上去,以備接應。

姜含元確實就棲身在這道崖壁上的一處堪堪能容兩個人直立的裂縫當中。

那一刻,在她轉過頭毫不猶豫躍下滾落之時,她所懷著的決絕之心,令她忽然就想到了母親當日的心境。為何她寧可帶著自己落崖也不肯偷生。換成是她,也絕不願讓自己成為敵人拿來用作羞辱威脅的工具。她的頭在下落的快速過程裏很快就被一塊巖石重重撞了一下,險些當場暈厥,但身體卻依然清楚感覺到了被尖銳的崖巖和附生在上的藤蔓銳刺給刮破的疼痛。求生的欲望驅動,她迅速地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