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3頁)

“原來你的心裏,也有如此高看之人?他竟成了聖人?只有他開解誦經,你才能安心?可惜了——”

姜含元一把攥住他的臂,打斷了他的嘲諷。

“我只將他視為友人!你要我如何,你才肯信?你到底將他發去了哪裏?他已經病得快要死了。你相信我,你放過他吧。若真有錯,那也是我的錯。是我將他帶到雲落,是我找他說話,要他誦經給我聽的。他何其無辜!”

束慎徽視線從她緊緊攥住自己的手上,落到她那張充滿了焦急和擔憂的臉上。

他看了她片刻,慢慢地道:“兕兕,我可以信你對我說的話。但那個和尚,我告訴你,他絕不無辜。”

“倘若他真如你所言,毫無私心,他西行回來被你所救,傷好之後,他就應當接受護國寺當初對他的邀約,去往我大魏國都長安。彼處,才是最適合他宣法的地方。惟在長安,他的聲音才能傳播到更多更遠的地方。就連譯經,也只有在集天下人力物力於一體的長安,他才能得到更多的助手和便利!莫和我講他不知曉!他是西域高僧洞法的關門弟子。洞法來中土後,選擇的落腳之處,便是當日的晉國國都洛陽。是在那裏,洞法才能大量譯經,宣講法理,普度眾生。如今這個洞法的得意弟子,他若真如你所言,是一心向法之人,他會不知如今哪裏才是他最該去的地方?他卻偏偏舍了,停在那種荒野石洞,一停就是數年。他不是為你,為了誰?你竟和我說,他沒有半分的私心?”

他冷笑了一聲,“也就只有你,天真無知!才會被他蒙蔽!”

“你如今是大魏的攝政王妃。我告訴你,就算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別的罪由,光是憑這一條,也是足夠了!名為出家,六根不凈!我豈能容他再留你身旁欺瞞你,玷汙你的名聲?”

他頓了一頓,語氣再次轉為冷淡。

“就這樣吧,這是我能做到的對他的最好安排。他若真若你所言,高僧渡人,天下何處不能渡,只能在那個雲落城裏?”

他竟然將無生論斷成如此一個不堪之人,姜含元聽得頭皮發麻,片刻前那勉強才壓下去的憤怒再次湧上了心頭,再也遏制不住。

“束慎徽!”她怒聲,直接喊他名字,“你完全是在以己度人!你到底將他發到哪裏去了!他就快要死了!”

他卻立著,冷眼看她,一言不發。

姜含元咬牙,雙手再次緊緊握拳,指節咯咯作響。

他瞥一眼,“怎的,直呼我名也就罷了,你還要和我動手不成?”說完,用下巴指了指殿閣西的方向,“我的佩劍就在那裏,你去拿。”

姜含元閉了閉目,呼吸了口氣,猝然轉身,朝外走去。

“站住!”

身後又傳來他的喝聲。

“你去哪裏?再找劉向?我告訴你,莫說劉向沒這個膽,就算有,他和你說了,你若敢去,我立刻要了那無生的命!”

伴著身後的話音,一道閃電掠過窗外,緊跟著,雷聲在後山的山頭炸裂,震得窗欞簌簌抖動,暴雨如注,疾疾打在窗面之上。

姜含元停步,立了片刻,慢慢地轉頭,看著她的枕邊之人。

他的眼中再看不到半分的往昔溫柔。此刻這雙眼睛裏,只剩下了冷漠的睥視。

姜含元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她聽著殿閣之上那轟轟在頂的鎮壓萬物的天雷之聲,看著面前這個手握世間生殺之權的人,心中的怒氣,慢慢地,化作了一片冰冷。

她怔立良久,回了身,走到他的面前,在他吃驚的注目之中,雙膝緩緩落地,朝他跪了下去,叩首到地。

叩畢,她直起身,依然跪著,擡起了眼。

“殿下,倘若你真不能放過,我懇求你,吩咐一聲,叫你的人盡量勿要苛待他,好好為他治病,留他的命。他不該就這樣死去。他只是我的友人,從前如此,將來,也是如此。”

她看著站在面前的這男子的一雙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你生殺予奪,人命在你眼中猶如螻蟻。我不一樣。我本是個不祥之人,我的母親因我喪生,我不願我這唯一的友人如今也因我獲罪,就這樣死去。”

“我姜含元,借著今夜天雷發誓,我不會再去找無生。我也發誓,我之余生,毋論長短,也毋論往後身在何方,做過了攝政王妃,即便將來不復,寧可孤獨終老,我也絕不會做任何會令這頭銜蒙羞之事!”

“我是軍人,倘我有違誓言,叫我他日戰死沙場,身首異處,有如——”

她從地上霍然起身,走到殿閣西的案前,握住他擱於劍座上的佩劍,一把抽出,另手攥住了自己的長發,揮劍就從齊肩處削去。

她揮劍的速度,迅若窗外閃電,待束慎徽追上,那劍已到她發根。他來不及再從她手中奪劍,劈手強行握住了劍鋒,這才堪堪止住劍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