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3/5頁)

殿內起了一陣短暫的騷動。立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卻仿佛未曾覺察,始終凝定。

再片刻,忽然殿深之處,傳出一道拖長的響亮傳報之聲:“陛下駕到——”

眾人紛紛舉目,看見少帝在儀仗的引領之下入了殿。

束慎徽帶著身後的文武百官跪迎。少年登上高台,入座,開口平身,用低沉的嗓音稱今早體感不適,休息過後,方始到來。

群臣紛紛上言慰君。

這時已是卯時四刻。

今日的這場朝會,整整推遲了半個時辰,開始議事之後,起初,和眾人料想的一樣,攝政王提請少帝,復議三日前曾引發過軒然大波的那道來自姜祖望的奏請。

他說:“先帝因功而封其長寧之號,豈因她是誰人之女?她深諳北境之勢,屢立大功,又得部將推崇,以她之能,足以擔當。臣以為除她之外,此重要之位,也無人可以勝任。”

賢王緊隨在後,出言贊同。方清等人陸陸續續也表了態。

接著,那些不敢出聲的人便發現,三天前原本帶頭反對的高賀此刻竟默不作聲。

他不發聲,跟著他的那撥人自然也不敢擅自發話,只不住地暗暗望他。但他今日竟好似啞了似的,始終不見反應。

在很多人的眼裏,高賀的意見,應當就是少帝的所想。

事情就此迎刃而解。

在滿朝的贊同聲中,攝政王的主張通過。

姜含元將臨危受命,接其父之位,執掌這場正發生在北方的戰事。

今日朝會的這間頭等大事,竟沒有想象中的針鋒相對,就這麽容易地解決了。

議罷,束慎徽便不再發聲。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他仿若隱身。隨著他沉默下去,大殿裏的氣氛一下變得輕松。

其余一些大臣便如常那樣,上奏了些相關有司的雜事,呈上奏折,等待少帝批復。

就這樣,朝會進入尾聲。

很多此前夜不能寐擔心今日要被逼站隊的人如逢大赦,暗暗全都松了口氣。沒有人留意到,在殿門附近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賈貅佩劍,不知何時,悄然入內,靜靜地站在那裏。

最後的退朝時刻終於來臨。

“陛下有言,今日若無別事上奏,退朝——”

殿侍站在高台之側,再次拖長聲音宣道。話音落下,群臣正待拜送少帝,不料攝政王此時再次出列。

眾人停下,紛紛望去,只見他朝著座上的少帝行了一禮,直起身。

“臣還有一事,需奏報陛下。”

大殿之內,悄無聲息,只有攝政王的聲音繼續響道:“陛下應當記得,去年年初,臣大婚之夜曾遇刺客。當時若非命大,僥幸逃過一劫,臣早已不在。如今臣終於查明背後主事使之人——”

他停了下來。

宛如一石激出千層浪。

誰也沒有想到,今日朝會臨近結束,他竟突然提起這件已經逐漸被人淡忘的事。

殿內氣氛陡然大變,眾人驚訝過後,神色各異。只見他轉身,視線緩緩從人的臉上掠過。每一個被他目光掃及之人,無不心驚肉跳。只見他逐一看過近旁之人,目光在蘭榮的臉上停了下來。蘭榮臉色微變,額上漸漸沁出潮意。忽然,只見他收了目光,轉向近旁的另外一人,道:“刺殺臣之人,便是兵部尚書高賀。”

少帝猛地一動,人才離座,卻又在空中頓住了。他慢慢地坐了回去。但此刻,也無人留意他的反應如何。滿大殿的人,全都從蘭榮看向了高賀。

高賀起先臉色微變,但很快,他便恢復鎮定,高呼冤枉,請少帝為自己做主。一個平日追隨他的死忠也跟著發聲:“高尚書向來虛懷若谷,威望素著,殿下當日遭遇刺殺,意欲追查真兇,乃人之常情,但無憑無據,下此論斷,未免不能服眾!”

束慎徽眉間充滿戾氣,兩道目光宛若霜電,射向方才那發話之人,厲聲道:“你算何物!此事有你開口資格?”

多年以來,他以性情溫謙、禮賢下士而著稱。莫說對待朝臣,便是宮中的普通衛士,也從無任何的驕矜之態。

像此刻這樣,居高挾威地斥責一個大臣,實是前所未見。

他話音落下,眾人震驚莫名,偌大的殿內,變得鴉雀無聲。那受他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再不敢出聲,慌忙下跪,低下頭去。

“陛下!陛下!臣冤枉!請攝政王拿出證據!倘有真憑實據,臣任由處置!倘若攝政王拿不出證據,那便是攝政王誣陷——”

殿內隨即響起高賀的辯白聲,但很快,這聲音也停了下來。他和眾人一道,看著束慎徽邁步朝著賈貅走去,一時迷惑,不知他此舉意欲何為。

賈貅沒有想到臨近退朝,竟發生這樣的變故。

他原本接到的指令,是退朝之後,待大臣離去之時,他帶人上去,留下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