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尾魚(第2/3頁)

無論如何,人沒事就好。

趙媛清已經在電話裏說了是場小車禍,讓她放寬心,但是真正看到爸爸打著繃帶無精打采地躺在病床上,懷歆還是沒忍住一陣鼻酸。

聽到腳步聲,懷曜慶擡起頭來。

父女倆對視,女兒眼中閃爍的淚水讓懷曜慶心驚。

“星星……”他抱歉地說,“讓你擔心了。”

“沒有。”

懷歆趴在他的床邊,抿著唇握住他的手,有些哽咽。

懷曜慶臉上也有動容,解釋說:“我沒事,在家裏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為什麽總是這麽拼命啊?”懷歆吸吸鼻子,欲言又止。

她小聲說:“我實習也開始有收入了,你把工作辭了,我以後賺錢養你,行不行?”

“傻孩子,說什麽胡話呢。”懷曜慶無奈地笑,摸摸她的腦袋,“爸爸還有一整個公司,有那麽多員工要養,爸爸怎麽能放任他們不顧呢。”

入手是俏皮誇張的大波浪卷,他打量她的造型,笑嘆道:“看你女孩子家家的,這樣像什麽樣子。”

“你好好學習,好好努力,就是對爸爸最大的回報。”

懷歆的眼睛亮起來,又逐漸黯淡下去。

如同窗外沒有星子的夜。

寂靜良久,她低聲地說:“您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您。”

趙媛清怕老頭一個人呆著太孤單,今晚在醫院陪護。

懷歆和趙澈打的回家。

一路上兩人一反常態,安靜無話,懷歆靠在出租車冰涼的椅背上,神情很疲倦。

回到家,卸了妝洗了澡,換上一身幹凈清爽的衣服,懷歆看到QQ收到了郁承之前發過來的消息。

他問她怎麽了,還好嗎。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他很擔心。

連續好幾條。

窗外夜色空茫,像她的心一樣,孤獨無依靠。

如果只是因為寒冷靠近某人的話,那不能夠叫作愛吧。

懷歆怔怔望著屏幕,撥通他的語音電話。

她預料要等很久,說不定Flipped太過熱鬧,他連手機鈴聲都聽不到。

可是電話只響了幾秒嘟聲就通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自聽筒那邊傳來,安靜而空曠:“喂?”

“你不在酒吧了?”懷歆愣住。

“嗯,我回家了。”他話音裏情緒不明,須臾後敏銳地捕捉到,“你哭過了?”

“……嗯。”

懷歆縮在沙發一角,將厚重的毯子裹緊在自己身上。

她一向畏寒。

懷歆動了動幹澀的嘴唇:“我爸爸出車禍了。”

那頭沉默幾秒,低聲:“抱歉。”

“也不是太嚴重,”她很想扯出一個笑,卻沒能做到,“只是要在床上躺幾個月了。”

懷歆說出口的時候就覺得胸口積壓的負能量滿滿,那些以往悄無聲息藏在暗處的壞情緒此時都跑出來作怪。

她一直想做一個能讓別人開心的人,從不輕易將軟弱示人,長久以來,她一直是這樣做的,而且做得很好。

可是為什麽,忽然覺得好累好累。

懷歆感覺有些自我厭棄,她想也許哭出來就好了。

哭出來就沒這麽難過了。

“你要是忙的話不用陪著我的。”她主動給他一個台階,“我自己睡一覺就好了。”

安靜好一會兒。

郁承嗓音溫沉,輕聲地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有時候不需要這麽懂事?”

懷歆怔住。

沒有。沒有人告訴過她。

她以為小孩子摔倒了沒人扶,自己掙紮著爬起來才是尋常。

“一個人憋著怎麽會好,難受的話要講出來,”他溫柔地放緩了聲音,“我在聽啊。”

“……”

心防幾乎是一瞬間松懈,懷歆捂著嘴唇無聲哭泣,淚濕衣襟。

她習慣了用文字訴說情感,卻不知怎樣對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傾吐心聲。

一開始艱難而緩慢。磕磕絆絆、毫無章法,好似幼時蹣跚學步。

但她到底是個倔強的姑娘,一邊哽咽一邊慢慢敘說,乃至於所有零碎的細節,像是要一次性把委屈傾吐盡了。

她說起童年時父母的每一次吵架,不留情面地中傷對方,碗碟的陶瓷碎片將她的足底劃出血痕。說起每天晚上她在家中等待他們,是怎樣的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說起母親從小對她的嚴格要求,若沒拿到滿分便會被冷聲訓斥。說起父親帶她去飯局,別人的孩子欺負她,他卻不分青紅皂白打了她。

說起離婚的時候母親漸行漸遠的背影。

時隔兩年又見到她,母親牽著一個小男孩,帶他買冰激淩吃。那是她丈夫和前妻生的孩子,母親的臉上笑容雖淡,但低眸的瞬間眉眼卻顯得很溫柔,懷歆站在街旁,任淚水模糊雙眼。

她又說起父親再度被稀釋給她的關心。

他有公司,有了新的家庭,他的生活被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填滿。他不記得她的生日,不清楚她的喜好,不了解她的學業情況,也很少有時間能和她溫聲講幾句話,哪怕是讓她幫忙分擔一下工作中的壓力,或者是讓她感受到至少有一瞬間,父親也是依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