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冀中鎖事 中庸之道

顧大伯家的女孩子都不難相處,日子更是比徽南好過些,大抵是因為顧大伯家的宅子更大,能看到稍廣闊一些的天空吧。

冀中幹熱,初來之時,祖孫三人很不適應了一陣子,不過解暑涼湯多喝了幾次,也就差不多適應了。

另一部分不適應就是吃食上的差異,南方吃米,北方吃面,冀中飲食多燴燉之法,味道也重,吃過飯總要喝許多許多水,才能中和掉飯食中的重口味。

飲食不順口,顧祖父就越發想念玲瓏路途中炒的蘑菇醬,多次提及,還寫信給小兒子訴說這些日常小苦惱。

顧伯父得知後,且是哭笑不得,但冀中雨少,城裏又不生蘑菇,只能喚人往遠遠的山裏去,看那裏的河畔濕地有沒有長著蘑菇。

那人帶了一筐蘑菇回來,都是濕地常生的平傘菇,別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毒,就沒敢采回來,只帶一種確認沒毒的回來。

廚下也不知道玲瓏的蘑菇醬是怎麽個炒法,托了黃絹來問,玲瓏說了一遍,廚下炒出來後卻像是蘑菇鹵子。

顧祖父也不挑,拌了面吃了兩碗,還說這個醬也別有一番風味,此後再不說蘑菇醬的事了。大約是不想再因他一兩句無心話而惹的大兒興師動眾吧。

其實顧祖母比他更不習慣這裏的生活,府裏人都稱她為老太太,伺候的也妥貼,就是不讓她動針線,家裏又沒人陪她說話,一天天的,總感覺渾身不得勁兒。

在徽南時,顧父的妾室老實淳良,老太太喜歡照顧她們幾分,一家子女眷們常坐在一起做針線說話。但在冀中,鄒氏不許家裏的妾室去找擾老太太,一府的女人都是伶俐人,走不通鄒氏的路子就想走老太太的路子,鄒氏幹脆把這條路也掐死。

府上四娘子的親娘季氏就不是省心人,她生的兒子有出息,顧大伯便待她多寬容三分,有了這三分寬容,季氏做起事來便比別的妾室沒規矩的多,膽子也大,連帶著四娘子的派頭比三娘子還大。

鄒氏養兒女,只撿自己生的盡心,別人肚子裏爬出來的,頂多讓她們衣食無憂,論教養,那談不上用心,不過偶爾說教幾句,庶女們記住記不住,那就是女孩子們有沒有那份慧心了。

大娘子未出閣前,底下一溜妹妹們都是由大娘子教導的,大娘子出閣後,二娘子又擔起了長姐的責任,繼續教導妹妹們,只是三娘子四娘子不太服她這姐姐的管教,她真正能教的也只剩五六七八四個年齡更小些的妹妹了。

二娘子是個細致人,教養妹妹們也往細致上教,但人的性子分幾等,有些人她偏就學不來細致周到,比如性子有些莽的六娘子。

一家子姐妹,也就五娘子的性子偏柔和,行事有三分二娘子的影子,可惜年歲小,也只學了個皮毛。

玲瓏猜,老太太有多滿意玲瓏姐妹三個,就有多著急這七個孫女。來了這兒,她又不能拘著幾個孫子撿豆子磨性,再說,她上了年歲,也分不出精力來教養這幾個孫女了,索性一句話都不說,只樂呵呵和一眾孫女打趣說話。

孩子都是好孩子,花一般的鮮嫩模樣,就是短缺處太明顯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性子都定了,再改可不容易,日後出了閣,留給婆家人教吧。人教人總教不會,那就只能讓事來教人了。

然後老太太就覺著鄒氏心冷,她但凡對女孩兒們上點兒心,這些孩子就不會養成這樣。老天爺,十幾歲的孩子了,橫針不動豎線不拿的,以後要去了別人家裏,可怎麽活?針線活兒不會,廚上的手藝也全不精通,一天天的只顧著鬥嘴打鬧,抹脂塗粉染指甲……老太太愁的睡不安穩。

老太爺倒安穩,他只管看顧幾個孫子的功課,對於孫女們的性子如何,多少有些不在意。

老太太說的多了,老太爺不忍老妻太過擔心,便說:“要是實在擔心,你就把她們拘過來做針線,能磨一點算一點,只怕,她們不願意過來。”

大兒家的孫女嬌矜之氣甚重,恐怕要讓老妻失望了。

見老太太還是放心不下,只得嘆氣勸慰:“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別管了,要是實在閑不住,給我縫兩條褻褲吧。”自己身上多了個不大好的毛病,說來又實在難以啟齒,只能多穿兩層褻褲,免得在兒孫面前失了體面。

老太太更擔心了。

“是路上受了寒?”

“約摸是。”

“叫大兒請大夫來診診吧。”

“再說吧,許是幾日就好了。”

過幾日還沒好,老太爺執意不請大夫,老太太只能盡量多給他縫幾條褻褲,好在大夏天的,換的勤些也沒人說什麽。

中院的鳳仙花開了,四娘子五娘子找玲瓏,要染指甲,去她屋裏找她,人沒在,想著定是在中院,姐妹們結伴來中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