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巧 自說自話徐郎君

顧父實在是喜歡徐知安的人品, 年歲輕輕,卻有一股很從容的不驕不躁,和同窗們站一起, 有種不顯山露水的中庸平和, 也沒有驕矜自傲,溫和的很,這與時下讀書人的氣質極度不符。

如那魏守重, 心思靈動的很,兩人站一處,大家只管看魏守重了, 他在宴上受了冷落, 依然鎮定自若, 沒想過要壓下一眾仕子出盡風頭。

許多仕子初得功名之後, 就有種氣吞萬裏如虎的大無畏,是書生意氣也好,是自恃甚高也好, 神態多是志得意滿, 目光之下,皆是棄於身後的凡塵俗世, 淩雲似的清高自得。

堂下在錄的仕子皆有此態, 未上榜的學子不免有些失意闌珊,好似就此低了一頭, 極不自在。

顧父想著他當年情態, 少年得志,也是目下無塵的很,入了官場之後,才知道當初的躊躇滿志有多可笑, 後來一點點磨成了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堂下這些個氣勢如竹的仕子們,許是過了幾年,再想到今日之情狀,也會悵然而笑吧。

府尊正和魏守重說話,許是對方說了什麽,府尊撫須而笑,眉眼甚是寬和,似尋常長輩一般,說著笑著,府尊的笑意便淺下來,那孩子還未察覺出什麽,依然是興高采烈的說著,說到高興處,還用胳膊開始比劃……府尊終於沒了興致,又喚另一個人上前說話。

魏守重一臉懵,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端端的怎麽把他趕下來了?

台上另外幾個大人,也消了對魏守重的心思,這樣一個簡單莽撞不會看眼色嘴還沒把門的女婿,他們無福消受。

魏守重笑嘻嘻出了人群,往徐知安那桌來,悄悄對他擠弄了一下眉眼,看,這便推了。

徐知安不由笑起來,舀了一碗稠粥給他,開宴之後盡喝酒了,快些填飽肚子才是正經。

待吃了半飽,兩人重又起身,往布政司的幾位大人處來敬酒,在座都是人精,見兩人已不在幾位大人的考量內,也只客氣的勉勵幾句,絕口不提家裏還有個才貌雙全的女兒之事。

到了顧父這兒,就輕松多了,因與維枃在京裏又相處了半年,論著這層關系,他倆向顧父執了子侄之禮。

顧父也欣慰,拍拍兩人肩膀勸勉:“前路還長,不可驕傲自滿,且行且進。讀聖賢書,行聖賢事。”

兩人恭身受教:“學生記下了。”

這三人相親相敬的模樣可紮了別人的眼,向來與顧父不對付的那幾位便陰陽怪氣說道:“顧大人如此愛重這兩位學子,何不再親上加親,收了做東床快婿,豈不兩相宜?我瞧著他倆個也對你孺慕的很,想是很樂意與你結成一家的,大家說,我這話可有道理?”

又有一人嗤曰:“嗤,不過一沽名釣譽之徒耳。”

未等顧父發話,上首的府尊看下方三個神色如同出一轍之人,也起了戲弄的心思:“我看倒相宜的很,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你們三人看起來就很有翁婿之相,此時正機緣巧合,我等不與你搶了,你只管成全便是。”

顧父一慌,頓時俯身拜道:”卻是不敢,大人說笑了。”

徐知安魏守重兩人也拜下去,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堂上頓時哈哈哈笑個不停,顧父心知他所做的事礙了別人眼,也不敢生氣,只能俯身不動,以期府尊收回剛才的話。

府尊也知這場玩笑鬧過了,他知道顧父這個人,看著是個隨和的人,實則很有鋼骨,不願在此時給他難堪,便笑說:“不必如此小心,我也是在說笑一句,不會強將你們湊成一家的。”

顧父復又行了一禮,口裏道謝:“多謝明府。”

府尊擡手:“不必多禮,回坐吧。你們兩個也入坐吧。”

三人這才起身,擠身入坐,悄悄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

然後顧父就打發兩人去別處,可別在他這裏杵了,再杵下去,又得招人取笑起哄,他倆個男子取笑了也沒什麽,自家兩個女兒可不能受這牽連。

旁邊的蘇北通又探過來說:“那魏家小郎不錯,你何不順水推舟定了他呢?”

顧看一眼略顯跳脫的魏守重,低聲回答:“吾家嬌兒淑靜,與他相與不來。”

蘇北通便不問了,端了酒說:“飲酒飲酒,今日,咱們看著就好。”

顧父與他相碰一下,飲了酒。挨到宴畢,便與一眾人告辭,帶著一身酒氣回了家。

又兩日,恰逢沐修,又帶維樘出門去了。

今日他們父子沒去田間,反是雇了輛車,去了幾十裏外的碼頭,找那裏的行商問話。

幾年前又通了航路,雖不如早年那般規模宏大,但沿海的許多商人仍從海外帶回許多珍惜物種,今次就想向出過海的商家打聽,海外可能找到能讓人飽腹的糧種。

這兩年又鬧了幾場海匪,航隊又損了不少,許多商家也停了這種冒險,只在境土內流動,蘇北碼頭也有幾家大商家的碼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