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兩個偽裝者 天生一對

維梌抄了許多書回來, 有一部分留在前院的大書房,填充家裏藏書,一部分是特意為玲瓏抄的, 這些書可充做嫁妝帶去徐家。

玲瓏當然歡喜非常, 帶維梌去看徐知安給她抄錄回來的書,維梌看過那些書冊,想著自己抄回來的也不是正統學問, 這樣兩廂一合計,玲瓏這裏快集出個“諸子百家”了。

能讀書甚好,不過讀的太雜, 容易讓人亂了道理。

玲瓏知他擔心, 就說:“這書裏縱有萬種道理, 於我這裏, 先辨一番,若他家說的不如我自己的,那我自是堅持自己的道理, 若他說的實在有理, 那我便看一看,用不用的且再看。我心裏有大主張, 等閑道理是擾亂不了我的。”

維梌就笑:“此時我該是要誇贊你心志堅定的, 然我著實是誇不出口,罷了, 橫豎你心裏清明就行。”

又說維樘:“我見他長進不少, 只遇了你的事,便每每塞言,橫拿不出個主意來……他的性子較溫軟,你不要使勁催他, 待日後出門見識一番,便能漲些膽識謀略,他的路要一步一步自己走才能走出來,很是不必如今替他著急。”

玲瓏攤手,行吧,維樘雖少了果決,但性子正直,也算不錯的了。有的人成長的快,有的人成長的慢,家裏已經有一個成長的快的兄長了,那就讓他慢慢成長吧。

……

告了假,也準了假,徐知安輕嘆一聲,讓平湖緊著收拾行囊,盡快回蘇北去,避開近來又不甚消停的朝勢。

君臣博弈自古就有,只是尚未聽聞過歷代哪個時代能與如今一般,君臣間忌憚敵對至此,簡直駭人聽聞。那位甚至堂而皇之的派那剦宦去巡邊,一方總督,就這樣被下了獄,不問原由的處了刑。

今年又免了陜豫魯贛的糧稅,幾處秋糧又絕了收,貴州山民做亂,閔地海匪肆虐,夏時豫地黃河決口,幾千萬災民流離失所……似這樣的境狀竟比不得一個內婦的生辰重要。

魏守重終於醒悟,卻如塌了天般心死如灰,醉了三天,醒後又痛哭嚎啕,終於徹底清醒。然後上疏自請就任榆陽知縣,又被吏部駁回,榆陽乃重災區,需委派個老練的能官去,魏守重一無資歷二無謀略,不適合去那裏。不過憑他不怕死的性子,倒可以去禦使台。最後也沒去成禦使台,被調到禮部任給事中。

這差事清閑,與別人而言,許是進了冷衙門,於魏守重而言,卻是此時最適合他的位置,讓他有時間冷靜一段時日,重新思索日後的路該怎麽走。

這天下讀書人心裏許是都有過為相做宰的理想,然觀開國至今之事例,與那一家作宰是個很要命的職位,起起落落再貶謫起復,這一百來年,位高權重的為官做宰者,竟無一有個善終……

徐知安自此將做宰相的念頭去了。

在這多災離亂之秋,位高權重之官員尚且不能自顧,他又如何能憑一已之力扭轉了局勢?倒不如順勢請了假期,先避一避眼下這亂紛紛的局面,也使自己不攪進朋黨中。

魏守重與維枃來送徐知安,魏守重神色依舊黯然,倒再沒說他是龜縮逃避明哲保身,只道一聲保重。維枃依然沉穩,在翰林院也只管埋頭做事,從不做僭越之事,也不說憤世之語,諸大人看在眼中,都道他處事守直,性子端凝,再熬兩年就該下放到地方漲資歷了。

徐知安這樣親和寬容,在諸位大人眼中,依然比不得維枃,大家都道他心性柔猾,恐是個心思深沉之人,可相交,卻不可深交。性雖柔猾,但不妨礙他是個做事幹練之人,倒值得與他托付些要緊事項。是個會做人也會做事的人。

這評價可謂中肯之極,雖話裏話外褒貶各半。

維枃則想的是,徐知安這個人,做為朋友,他很讓人覺得妥貼舒服,與他說話有如沐春風之感,確是個會做人的人。做為妹夫,他性子雖柔猾,心卻寬厚,又極懂明哲保身之道,卻是再讓人放心不過的事了。

是以維枃的話說的很多,還捎了信件及兩箱給妹妹的嫁妝禮。

最後,維枃說:“你且放心回去,這裏的院子我先照應著,回京前記得先寄信來,我找人過來拾掇院子,早些燒著火,讓暖著屋子。來時別的不用多帶,只帶我家妹妹炒的菌醬就行。”

徐知安笑說:“記得了,她會炒的醬多,定給你多帶些。院子就暫時托給你了,那一院子菜,你看著處置。”

這卻好,維枃也高興起來:“那等下了霜,我就讓人去收回來儲進地窖,這一個長冬,也算有救了,京城居,大不易,冬天尤其不易過,托你那些菜的福,我們家今年不必得口瘡了。”

這一高興,連秋風瑟瑟落葉蕭蕭都看的順眼了,本來沒多少的離愁,如今竟全沒了,說說笑笑的將人送至通州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