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過年 圓房

別家挑過後, 剩了十七人,江管家盡數留家裏,果然只提供了兩間躲避風雪寒冷的屋子, 米也是十幾文錢一升的糙米, 有鍋沒有灶,灶要他們自己砌,有水沒有火, 柴要他們自己去砍……災民們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有兩個年老的長者, 對江管家磕過頭, 讓孩子們回屋裏暖著, 又打發剩下的人, 出城去找能砌灶的石頭和能燒火的柴草,砌了灶,有了火, 他們就能活下去。

徐家巷子這裏, 因為處置的妥當及時,住戶和來此避難的災民都相安無事, 聽說別的只住些普通居民的巷子, 災民鬧出了事故,惹的外城許多居民區的人, 見了災民就趕打出去, 不許他們在城裏滯留,因此又凍死了不少人。

如此情形之下,借居於巷裏的災民們愈發老實,不敢鬧一點兒妖, 對於他們自己去撿柴這種事,也沒了怨言,每日老老實實去城外撿柴,回來煮一鍋能飽腹的糙米飯,安安穩穩的等著天氣回暖,他們回自己家的那日。

……

家裏住著災民,徐知安不放心家裏,又將平湖也留家裏,讓徐大船聚了巷裏十幾口人,每日夜裏巡邏幾回,使進城逃命的流民們不敢在這裏禍禍,順便也震懾一下借住各家的災民,讓他們不敢生出賊心來。

平湖就嚴守在二門處,不許災民入內院,用水時,也是由他提到二門口,再許他們過來提。前院的地窖裏的東西全搬出來了,留下足夠吃到開春的米糧和菜後,剩下的全送去了城外的粥棚,所以,整個地窖就那麽坦蕩蕩的開著。

今年的柴火貴,木炭也貴,為了安全省事,賀嫂子也搬去和畫角黃絹一個屋住,白天空閑的時候,大家就擠在堂屋,坐火爐邊上說話取暖做針線。

徐知安不回來的時候,飯也就在爐子上煮了,烙幾張面餅,煮一鍋米粥,再炒一鍋菜,幾個人的飯,怎麽簡單怎麽來。

冬至那天買了一整只羊,就牽回來在前院宰殺收拾了,災民們接了羊血,玲瓏也將頭蹄下水都留給了他們,皮子也送了他們。

這些人也是能耐,煮了一鍋的雜碎,只吃了一小部分,留下的就存在一只大粗瓷盆裏凍在外面,每日煮米粥的時候就砍一些和進去,那一副羊下水,估計能讓他們熬到年關。皮子上的毛都揪下來,用草木灰洗了兩遍,晾幹後,都給小孩子們續進衣裳裏,雖然味道還有些重,保暖都是沒影響的。

普通莊戶人家,只要給他們些助力,他們總是有法子把日子過下去的。

賀嫂子也學人家,把一整只羊都剁成小塊煮了,然後存進瓷缸裏放院裏,每日煮湯時,用菜刀砍出幾塊來,兌了水煮開再放些菜幹或是蘿蔔,方便的很。

唯一麻煩的是,太費菜刀,為砍那些凍的硬實的羊肉湯,菜刀上已蹦了兩個口子。

徐知安每天回來,腳都是木的,要在溫水裏泡好一陣子也有知覺,緩過來也不好受,又痛又癢,腳跟也凍了,腫的明光光的。

他穿的其實挺厚實,鞋子都用千層底包鹿皮,裏面絮了厚厚一層灰兔毛,若在平常,這靴子管保暖了,只是今年事多,他大半時間都被人借調出去幫忙,一整天在外面待著,這才凍成這樣。

玲瓏又買了一張狼皮,學前院的辦法,用狼毛薅了縫了兩副厚襪子,讓他輪換著穿,剩下的給絮進棉褲腿裏。

她自己也冷,鬥篷穿著不利索,就用家裏剩的兔皮又絮些棉花縫了件小襖,外面還穿了一件外裳,這一穿,暖是暖了,只整個人看著,圓滾滾一個,臃腫的很,趙嬸子來串門時,還當她是有了身孕。

趙嬸子的兒媳懷了身孕,偏不巧遇著這麽個情況,家裏捉襟的很,本就不寬裕,前院也借住了幾個災民,日子過的越發緊巴。趙大郎媳婦害口,家裏沒個能解饞的吃食,就想吃一口玲瓏家的酸辣醬,她自己臉嫩張不開這個嘴,就央求著婆婆來徐家要一碗。

玲瓏讓賀嫂子給舀了兩碗腌西紅柿醬湯,一碗腌辣子,一碗泡酸蘿蔔,半斤多的果脯肉幹兒,又讓敲了一塊兒凍羊肉湯給趙家老太太帶回去。

趙嬸子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家裏的婆婆和兒媳,實在沒法子推卻,只得厚著臉皮收下了。還碗的時候,裝了一塊黃米軟糕。賀嫂子把糕切成小片,用油煎了煎,蘸上甜柿子醬,幾人坐爐子旁當即就當零嘴兒吃了。

別管外面情勢如何,院裏的日子還得正常過。

好歹熬到年關跟前兒了,災民們陸續回家去了,不管怎樣,今年這一劫算是過了,回家拾掇拾掇房子,只要不再下雪,把屋頂搭起來,壓上些野草荊條就凍不死人了。

徐家住的災民也要回家了,過年是大節,不能還在外面躲安穩,人家能救你一時的危困,不能濟一世的安穩,如今存住了性命,以後的日子還得自家往出來掙,富日子富過,苦日子苦過,本就是泥巴根兒裏生出來的人,大戶人家裏住久了,怕要回不到泥巴墻兒裏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