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第2/3頁)

烏壓壓的軍隊如黑潮般湧向戰場,腳步聲與沖刺聲震耳欲聾,空氣中彌漫的塵土將視野籠上一層黃紗。

大軍一路沖刺,士氣高昂,直到靠近敵方兵陣,望見那靜候在前方的戴著面具的步驚雲,慕容遼才陡然察覺到不對勁。

步驚雲用兵詭詐,當真會露出這樣明顯的破綻由他進攻嗎?

慕容遼生出疑心,然而此時箭在弦上,臨時撤兵必導致兵陣大亂,軍心渙散,只能繼續向前賭一把。

就在雙方兵陣即將相交之際,許久未動的步驚雲突然揚起旗幟,緊接著遠方響起退兵鳴金之聲。

撤兵?

慕容遼緊皺眉頭,愈發不懂對方想做什麽。

還沒等他想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只見敵軍最前方的一排步兵忽而戴上面罩,齊齊從盾牌之下拿出一筒狀之物,點燃後高高拋向前方。

“糟了!”

果真為誘敵之計!

眼看著不明之物朝己方投來,慕容遼立即勒馬掉頭,高喊後撤,奈何為時已晚。

數百支改良煙霧彈垂落於沖鋒前列的鮮卑兵陣之中,炸開後威力爆棚。

頃刻間,方圓數十米黃煙彌漫,人仰馬翻,前方的鮮卑士兵皆感覺鼻腔、氣管如遭千萬只螞蟻噬咬,眼睛火辣辣的,睜不開眼喘不上氣,只能一個勁地咳嗽流淚。

這一症狀持續許久,待到黃煙徹底散去,戰場上哪裏還有魏軍步兵的蹤影,倒是分散兩翼阻擋騎兵的黑袍軍仍留於此地。

但在拼命殺敵,留下數十具屍體後,剩余的黑袍軍也趁亂策馬撤離了此地。

匆忙趕來的慕容鋒還欲率軍追擊,被慕容遼大聲喝止:“莫要再追,此恐為誘敵深入之計!”

慕容鋒停下追擊,恨恨地怒視了離去的飛鷹隊片晌,隨即回頭跳下馬扶住慕容遼問:“父王,你沒事吧?”

慕容遼雙目通紅,咳嗽幾聲後擺了擺手,繼而走到一旁,蹲下身撿起了煙霧彈炸裂後留下的半個紙筒。

他拿起紙筒放到鼻端聞了聞,然後又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父王,此物危險!”

慕容遼緩緩搖了搖頭,將那半個紙筒握在了手裏,嗓音沙啞道:“回營休整。”

·

陳治從白色大營走出,稍微擡動胳膊,便感到一陣疼痛。

今日他所帶領的青州軍因在兵陣最右側,敵軍兩翼沖鋒之時,他也受到了些波及,肩膀受了傷,待撤回到大營後,他便同其他傷兵一起被集中到了醫者營醫治。

說到這醫者營,陳治覺得頗為蹊蹺。

這營地本該是謝從事為他所帶來的醫者隊伍所設,可他方才向那替他包紮傷口的醫工打探,對方卻道他們是戰地醫生,是步驚雲為救治傷員而專門設立的部門。

這即是說,這些人本就是軍醫,而並非什麽為謝七弦治病的醫者。

陳治意識到,自己或許上當受騙了。

他心中略有不安,思忖著得去謝七弦的營帳打探一番,若對方真是裝病,就需要盡快送信稟報府君。

不過要如何打探還需好生謀劃。

陳治徑直穿過營地,準備先回營帳休息片刻再思索此事。

誰知回到青州軍的營地時,卻見營中四處無人,猶若空營,走上半晌,才瞧見幾個士兵鉆在帳篷裏收拾東西。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他走過去問。

士兵轉頭看到是陳治,立即神色慌張地起身行禮,低著頭道:“回陳掾,方才步都督下令,說郇州軍有不少帳篷空余,若是吾等願意,可讓我們挪去郇州軍營地居住。”

“帳篷空余?”陳治升起一股不祥預感,掃了眼周圍寂靜的營地,問:“其他人皆搬去郇州軍營地了?”

“是……是的。”

陳治頓感胸中堵塞,他好吃好喝地養著這些兵,一日兩頓,頓頓給吃飽,結果這數十日的優厚相待,竟還抵不過步驚雲的一頂帳篷!

眼下這青州兵全去了隔壁的營地,吃著郇州軍的口糧,睡郇州軍的帳篷,那他還領什麽兵,打什麽仗?

打完了仗,這軍功究竟是算郇州的,還是算他們留溝郡的?

“你們可知那些帳篷為何空余?”他心中郁氣橫生,指著面前的這幾個士兵罵道,“那些皆是今日戰死之士的營帳,你們搶占死去兄弟的帳篷,不覺得羞愧嗎?”

被他指著罵的士兵抿了抿唇,終是沒忍住開口反駁:“戰場上每日都有兄弟死去,征來的兵換了一茬又一茬,可帳布不用到破舊,又豈會換新,我們所睡的,不都是死去兄弟的營帳嗎?”

說完這一句,那士兵才覺此言冒犯,必遭上官責罰。

然而低著頭等了片刻,卻沒等到陳治說什麽,於是便漲紅著臉行了一禮,同其他士兵一塊抱著自己的行李匆匆離開了此地。

許是今日太過疲憊,又受了傷缺乏氣力的緣故,陳治聽見這小兵如此頂撞自己,竟也沒阻攔對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