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直到就是九十年後,狂犬病一旦發病,患者幾乎都會在2-6天內死亡,更何況是沒有抗狂犬病免疫血清,沒有破傷風抗毒血清也沒有抗生素的1933年。

葉一柏看著兩個衣著得體但似乎並不合身的老人在護士的帶領下快速走近,他們兩鬢斑白,面上難掩焦急的神色。

“這位病人沒有妻子嗎?這麽晚了怎麽讓兩位老人過來?”葉一柏身後的莉莉不由小聲嘀咕道。

她用的是華國語,所以趙雲生的同事們也聽得很清楚。

那位年紀稍長的巡捕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雲生的妻子在好幾年前就過世了,留下一個孩子和四個老人都靠他養活。雲生他真的是一個好人,他老婆都走了這麽多年了,他對他嶽父嶽母還是很孝順,他爹媽有的,他嶽父嶽母肯定也有,一個人負擔起兩個家庭,要不然他一個巡捕也不至於過得這麽寒磣。”

說到這裏,那位巡捕眼睛微紅地看向以葉一柏為首的一眾白大褂,“醫生,您就不能想想辦法嗎?錢的話,我們大家夥都能湊,您發發善心,救救他吧,不然這兩個家就都活不下去了……”

走廊裏的氣氛凝重中多了一分悲戚,還沒等葉一柏答話,趙雲生的父母已經走到了眾人跟前。

許是走得太快的緣故,找父趙母的氣還都有些喘,“醫生,醫生,你們好,我是趙雲生的父親,我兒子沒事吧?”老人神色焦急而緊張,但面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們,還是努力扯出了一個略帶討好的笑容來。

葉醫生看著這樣兩個白發、瘦削,焦急而又小心翼翼的老人,早就準備好的話一時竟難以開口。

趙母見醫生們久久不語,不由將目光投向了在場熟悉的人。

“孫誠,怎麽回事?你們咋都不說話,雲生他人呢?是不是燒得很厲害?”她看向趙雲生同事中那位年紀稍長的巡捕,焦急地問道。

孫誠聞言,張了張嘴巴,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葉一柏。

葉醫生輕輕嘆了口氣,他是醫生,有些話必須由他來說,“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姓葉,是趙雲生的主治醫生。”

葉一柏的話一出口,找父趙母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他們連忙道:“葉醫生你好你好,我兒子,趙雲生他沒事吧。”

“令郎就在旁邊的病房裏,只是他的病情比較復雜,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向你們確定一下。”

葉一柏的話讓找父趙母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不過看著眼前這個醫生溫和誠懇的模樣,他們的心雖然忐忑卻意外地沒有驚慌失措。

“醫生您問。”

葉醫生點頭,開口問道:“您家裏有沒有養狗,或者您兒子最近有沒有被狗咬過?”

“被狗咬?”趙父趙母顯然很驚訝這位主治醫生怎麽會問這種問題,不過出於對白大褂的敬畏他們還是認真思考後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們家裏沒有養狗,至於被狗咬,好像是有那麽一次,不過那都是半個月前的事了,他晚上值班回來的時候說是被狗咬了一下,可我看過那傷口,不深的,等他到家血都止住了,這問題應該不大吧。”

葉一柏在記錄本上某行處劃下一道重重的橫線,“那兩位家族有沒有關於精神方面的遺傳病史?就是說兩位的家族祖輩有沒有曾經患過癔症之類的精神疾病?”

“癔症?這哪能啊?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實人,從沒聽說過有這種毛病。”

葉一柏又在記錄本上某行後面重重打了個叉,確定曾經被狗咬過,且基本排除類狂犬病性癔症,在這個無法做病毒包涵體檢查和動物接種的年代,已然可以基本確診了。

“叔叔阿姨,我們去辦公室說吧。”葉一柏關上記錄本,擡頭說道。

趙父趙母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他們聲音顫抖著,“醫生,不能在這說嗎?”

“還是……去辦公室說吧。”

醫生就是這麽一種奇怪的職業,明明是治病救人的,但某些時候卻不得比扮演宣判死刑的角色,當被病人家屬用絕望和悲痛的目光注視著的時候,即使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敢擡頭去看那一雙茫然中帶著絕望的眼睛。

葉一柏微微彎下腰,“抱歉,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給予呼吸和全身支持,盡可能延長他生存時間。狂犬病毒一般不會人傳人,但是如果人體有創口,和病毒接觸,理論上也會有被感染的風險,因此兩位要去看令郎之前,也請去護士台領用手套和口罩。”

趙雲生母親幾乎站立不住,她神情恍惚,嘴裏不斷重復著,“不可能,不可能的,只是被狗咬一下,被狗咬的人多了,我從來沒聽說過被狗咬一下就會死人的!”

“騙人的!你們洋人醫院就會騙人!我要出院!老趙,我們帶雲生去找張大夫,出院,我們要出院。”瘦削的趙母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在主人不斷搖晃和抓頭中變得散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