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裴澤弼永遠是拗不過葉一柏的,但是比裴大處長反應更大的還有張素娥女士。

“老天啊,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啊,生了你弟弟這麽個討債鬼,他這是要我的命啊!”張素娥再也顧不上什麽她追求的上等人的體面,坐在床邊邊哭邊嚎著。

“你讓他過來,現在就過來,我要問問他他答應這個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這個阿媽!”

葉嫻有些頭疼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自己將這件事告訴張素娥就是個錯誤。

葉嫻接到裴澤弼電話的時候的第一反應也是焦急和憤怒,她第一時間趕到了濟合,她看著弟弟跪坐在一張飛馳的推床上,神情嚴肅,雙手交疊不停按壓著推床上病人的心臟,推床兩旁都是神色焦急的工作人員,推床後跟著三個神情悲戚和絕望的家屬,血順著床單滴到地面上,流了一地。

她來不及和葉一柏打一聲招呼,就看到推床和白大褂們消失在手術室門口。

她在手術室門口站了五個多小時,看著走廊裏慢慢變得昏暗,聽著病人家屬們越聚越多,他們緊張,忐忑,絕望,悲戚,人是一個群體性動物,安靜的環境會讓葉嫻不由自主地被這些病人家屬的情緒所感染。

當手術燈熄滅,手術室的門被推開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竟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她看著葉一柏戴著口罩從手術室出來,走到家屬們面前摘下口罩用溫和的聲音告訴他們,手術很成功,他們的親人活下來了。

“噢,上帝,謝謝,謝謝您醫生。”

西方人表達感激和激動的方式總是十分奔放的,葉嫻在還沒有反應過來前,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葉醫生他簡直是上帝派來的天使,是嗎!抱歉,我太高興了。”一個和張素娥年紀差不多大的外國女子滿臉笑容地對葉嫻說道。

那麽一瞬間,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從她心底迸發出來,那是對生命的敬畏與感動,她有些理解裴澤弼在電話裏說的那句話,“我不知道我該不該給你打這個電話,他說我應該理解他,我理解,如果換一個人我肯定全力支持,給予最大的尊敬,但是是他……我心疼他。”

葉嫻等到病人家屬慢慢散開才走上前去,她看著因為長時間神經緊繃手術眼睛酸澀而閉眼按摩太陽穴的弟弟,張了張嘴,半晌才說出一句,“柏兒,能不去嗎?”

葉一柏停下手上的動作,睜開眼睛來,“姐,裴澤弼跟你說的?”葉一柏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道:“不行。”葉嫻知道這是在回答她剛剛的問題了。

“我知道不是我也會有別人,但是我有自信比任何人做得都好。”

葉一柏說話間有護士拿著一份病歷焦急地走過來,兩人用英語交談片刻,葉一柏就要跟著護士離開,在他離開前他又說了一句,“截止上周,單長崗一個小城,死亡人數已經接近萬數,而不加以治療的鼠疫病死率在30%-100%,那是人命。”

葉嫻倒吸一口涼氣,後面葉一柏似乎還讓她去他辦公室休息等他忙完,但是葉嫻卻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慌張而茫然地回到了岐山巷,這才有了剛剛這一幕。

“阿媽,衛生福利部沈部長親自找的柏兒,國家的信任,還有那麽多身處鼠疫中絕望的同胞,你讓他怎麽拒絕?”

“全華國那麽多醫生,憑什麽讓柏兒去,裴澤弼呢,他幹什麽的,不是說他很厲害嘛,就不能攔一攔。”張素娥女士這時候想起裴澤弼了。

饒是葉嫻早就知道自家母親的德行,也不由產生了一種名叫“無語”的情緒,前幾天哭著鬧著讓葉一柏不許再見裴澤弼的人好像不是她一樣。

“他跟柏兒一起去。”葉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情還是有些復雜,當電話裏的裴澤弼說出“如果你和阿姨也勸阻不了他,那也不要過分擔心,我會陪他一起去的。”,葉嫻突然覺得她似乎又相信愛情這個東西了。

裴澤弼,年輕,位高權重,在這個遠東最大的城市,也算是排的上位次的人物,而離開上海遠赴平津城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不僅是生命危險,他在上海這麽多年的經營都可能會煙消雲散,葉嫻很清楚,對於裴澤弼那類人來說,有時候權勢和力量比性命都重要。

而為了他弟弟一個幾乎是任性的不討好的決定,這位裴大處長居然連這些都要放棄了。

這裏可是大上海啊,都多少人虎視眈眈想要在這個遠東最大最繁華的城市分一杯羹,這裏一旦出現權力空缺,哪怕裴澤弼背靠裴謝兩家的遺澤,也不可能保住他在上海這麽多年的經營。

“一起去?一起去有什麽用,一起去找死?還警事局處長呢,腦子也那麽不好使的!”張素娥更氣了,這裴澤弼居然不僅不幫忙,還給她扯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