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歲月忽已晚(第2/3頁)
“剛才……”他不知怎麽稱呼李小勤好,斟酌了下,“老板娘說給你在普洲買了房,結婚用的,你怎麽沒跟我提過?”
“我不會結婚。”
半掩的門隔開了春晚熱鬧的笑聲,楊遠意良久不語,狀似在聽水聲嘩嘩。
他注視方斐洗完了所有碗,才開口:“阿斐,你就這麽肯定嗎?”
方斐沒看他:“你說得對,結婚也要看‘能不能’。我對女生沒感覺,不想騙人,更不願將就著過完一輩子。”
“……”
方斐換了個上揚的語氣:“大過年的,說那些沉重的幹什麽?楊老師不看春晚,那要不要下樓去放煙花?冶陽沒有禁燃哦!”
確實從吃飯起就聽見樓下不時的炮仗聲,可楊遠意搖搖頭:“你當我幾歲?”
方斐:“三十五歲也可以放炮啊。”
或許看出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所以在故意拉他散心,讓他高興點兒吧?
他居然被方斐哄了。
楊遠意暗自好笑,有點明白為什麽陳遇生會覺得跟小孩兒無法交流。
盡管他還遠遠沒到跟方斐代溝深到無話可說的地步,在年輕的方斐要“放煙花”“摔炮仗”來宣泄心情時,他卻只想安安靜靜跟方斐待一會兒而已。
落寞稍縱即逝,讓楊遠意有片刻無所適從。
“去不去嘛。”方斐問,擦幹了手握住他晃晃。
撒嬌很可愛,但楊遠意真的一點興趣也沒。
他換了個委婉的說法:“只想跟你聊天,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過年,總不可能直接回酒店去,就到了方斐的臥室。
房間離客廳最遠,門一關,所有吵鬧都變得模模糊糊的不真切,不吵人,只給安靜增添一絲生動。
頂燈壞了還沒修,台燈昏暗,照亮範圍有限,光暈像曖昧的日落。
方斐坐下,吃了半邊橘子。
臥室是更私密的空間,聽他說要回家,床單被褥都是新換的。南方的老房子沒有暖氣,於是開電熱毯和空調一點一點地升溫。
聊天,其實也聊不了什麽,楊遠意隔兩三分鐘看一眼手機,回那些拜年信息。
他已經不太忙,但方斐好像根本不看手機。
楊遠意又回完一條大學同學的信息後擡起頭,看方斐還保持著剝橘子的姿勢,問他:“今天沒有朋友的消息需要回嗎?”
他挑明,方斐就放松了:“噢,關系特別好的不在乎卡點不卡點,再說大家都有私密空間,不會什麽都說。其他人要麽工作認識,要麽就是讀大學時關系還可以但畢業就不聯系了。所以……沒誰需要特意維護感情,明天再群發吧。”
他用的詞是“維護”,仿佛友情對他而言只是一些工具,並不值得特別關心。
方斐自己也察覺到,補充了下:“我覺得這樣挺好。”
“不會有點孤單嗎?”
“偶爾。”方斐掰開砂糖橘全遞給楊遠意,“不怕你笑話,楊老師,這些是高中的後遺症。”
“嗯?”
“我高中的時候在普洲讀,寄宿學校,當時對一個室友很有好感。”
橘子在齒間爆開,很酸。
楊遠意只覺刺激沖到天靈蓋,含糊間問:“所以在一起了嗎?”
“哪能呢。”方斐沒看他,微垂著眼,自嘲似的笑起來,“當時去普洲人生地不熟,他第一個對我好,再加上以前沒遇到過,所以才……當時膽子很小,盡量保持距離不被察覺。但不知怎麽的有一天開始同學都在談論這件事,老師也知道了,調了宿舍還差點請了家長,就再不敢喜歡了。”
“……唔。”
“後來無意中聽到說,就是那個人發現以後散布出去的。”方斐不自覺地摸著嘴唇,他緊張時會這樣,聲音很小像一聲嘆息,“太差勁了,對嗎?我好像總是遇人不淑。”
倒是沒想到的發展,嘴裏,本該甜蜜的砂糖橘酸得發苦。
楊遠意安慰不了方斐,因為他知道那種無力感。
任何言語、肢體動作甚至於親吻愛撫,都無法將人從沼澤中拉出來。
他只問:“後來呢?”
“……後來一直沒什麽朋友,等到高三,轉學回了冶陽中學。”方斐說到這兒,語氣也變得柔軟,“總算安安穩穩畢業了吧,當時我再也不想回普洲,離得越遠越好。但當時你說決定要來冶陽取景,我沒想太多,莫名其妙跟你走了。”
楊遠意驀地懂了為什麽他被方斐吸引。
他總是很平靜,淡然,但眼睛裏藏著洶湧的浪。
難熬的日子有多苦楊遠意大概能懂,被方斐說出來時只剩下一句“沒什麽朋友”。此後大學、工作、社會生活,方斐的不安大約就這樣一直沒有減弱。
酸澀被壓在舌根,他吻上方斐時對方雙手攬住了楊遠意的脖頸。與其形容是被動接納,不如說方斐在主動迎合他的撫摸,身體緊貼,隔著兩層薄薄的毛衣,心跳逐漸趨於相同頻率,四只手匆忙又混亂,脫去彼此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