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采蓮(第2/3頁)
剝蓮蓬取蓮子曬幹,可制成許多菜肴,諸如冰糖蓮子粥、銀耳蓮子羹之類。蓮子能賣錢,年年采蓮季,都有一批采蓮人以此為生。
湖邊停著許多烏篷船,只需花幾十文便能租上一天,專供人遊湖或采蓮。但單純只為遊湖的人不多,過去江南富庶,遊人如織,還會有外地遊人前來觀光。近年經濟越來越蕭條,遊人便不多了,有閑心遊覽的富人都去租畫舫,還能吃著糕點欣賞歌舞,不少瘦馬拍賣會也是在畫舫上舉辦。這種廉價烏篷船不上档次,選擇租小船的都是迫於生計。
謝重錦坐慣了畫舫,覺得小船也別有風味,特意去租了一條。
陸雪朝坐船頭,謝重錦持槳,輕輕一劃,船槳蕩開波紋,小船就被推行前進。
層層疊疊的荷葉鋪滿湖面,蓮花朵朵盛放,湖水清澈見底,幾尾紅鯉在荷葉底下追逐嬉戲。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日暮行至荷花深處,已不見其他采蓮人的影子,四下是碧葉紅花,遮天蔽日,蒼青色天空中雨燕雙飛,仿佛天地間只余他們二人。
陸雪朝摘了帷帽,烏發散散披著,只一根素白發帶松松束起,清雋溫和的眉眼低垂。他跪坐在船頭,微微垂首,紅唇吻著蓮花,袖中露著瑩白手腕,纖長的手指撥弄清冽的湖水,像清艷絕倫的荷花仙玩鬧人間。
淡淡荷香縈繞,這風景如詩,更襯得人眉目如畫。
謝重錦突然道:“當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少時與你讀《西洲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雖覺詩意如畫,印象深刻,終不曾見過,方才忽然明白了。”
陸雪朝轉首看他,復又垂下雙眸:“我最銘記的卻是那句——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他曾無數次在夢裏祈求。
南風若知我情意,請把我的夢吹到西洲……與他相聚。
唇上突然一重。
陸雪朝雙眸放大,青絲散亂,被壓著枕在船頭,手中的蓮花滑落水中,濺起的露珠打濕指尖。
謝重錦吻著他沾著荷香的唇瓣,護著他後腦不讓他磕疼,與他發絲糾纏,四目相對。
眸中有愛憐,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欲色。
“南風知你意,此處是西洲。”
陸雪朝輕輕喚了聲:“懷允……”
他們吻在烏篷船上,繁花深處。
手指攥緊船舷,喉結被舔舐過的癢意讓陸雪朝脖頸後仰,染上淡淡緋色。
盡管並未有何出格之舉,這種幕天席地下被這般親吻的體驗還是讓人遍體升溫。
陸雪朝長睫顫了顫,感覺有冰涼的雨滴打到眼睫上,瞬間降溫不少。
似乎是……下雨了?
謝重錦也察覺到驟然落下的雨滴,面色一變,拉著陸雪朝進了船篷。
江南多雨,突然下雨並非稀奇事。
只希望是場小雨,船上看雨中江南,別有一番韻味。
可惜天公不作美,怕什麽來什麽,雨越下越大,過不了多久就轉成瓢潑大雨,一時半會兒都沒有要停的意思。
風吹雨斜,船篷內也不能避免被淋濕。
烏篷船簡陋,船篷前後並無遮蔽,阻擋不了大雨灌入。
陸雪朝淋了雨,很大概率會生病。
謝重錦將外袍脫下給陸雪朝披上,遺憾道:“本想帶你看夜裏的螢火月色,這雨來得不巧,即刻就得回去。”
他讓陸雪朝在船篷內休息,自己出去冒雨撐槳。
因出來時還是艷陽天,也沒帶蓑衣鬥笠。陸雪朝雖有帷帽,卻只是遮面之用,並無遮雨之效。
陸雪朝見謝重錦衣著單薄,想要出去把外面披著的衣裳還給他。
謝重錦立即道:“你別出來。我底子好,淋場雨沒什麽,你著了涼是要病的。”
本來這種情況,喚聲暗衛,暗衛也能輕功水上飄飛過來送傘劃船。
但今日連暗衛都沒帶。
果然不能自由過頭。謝重錦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
光考慮人禍,沒想到天意。
兩人很快上岸,馬匹還在樹下拴著。謝重錦這回沒讓陸雪朝坐自己身後抱緊自己,而是讓陸雪朝坐在身前,把人緊緊護在懷裏。
來時為他遮風,去時為他擋雨。
但靠人力終歸無法擋下全部風雨。注意到懷裏的陸雪朝衣裳都被打濕,冷得微微發抖,謝重錦心裏著急。
離行宮還有一段路程,路上得找個地方避雨。
江南青磚黛瓦的屋檐,垂落密密麻麻的雨簾。
謝重錦下馬,拉著陸雪朝的手,舉著寬大的荷葉在雨中奔向一處屋檐。
跑出了一種江湖俠客帶著大家公子雨夜私奔的感覺。
屋檐下早已站著一個避雨的男子,一身水墨色的衣裳似要融入這江南煙雨,手執一把油紙傘,面如冠玉,溫文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