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當然其實臉色最差的還不是穆二胖, 而是那黃俊平。
第二場他就發現穆二胖被提到了自己前頭,但具體多前卻又不得而知,一場考試考的抓心撓肝。
好不容易熬過第二場, 後頭他費盡心機打聽到了穆二胖的新坐號——距離知縣最近的那個位置!
合著前頭穆二胖沒有出聲道賀,根本不是他想的什麽又心慌又嫉妒, 是人家看過圓案, 知道自己是目前考的最好的那個,懶得同他一般見識!
還有什麽比上躥下跳,把別人當假想敵,對方卻自始至終只把他當空氣更氣人的呢?
反正黃俊平被氣的不輕。
連著幾場他越考越不得勁兒, 再沒被提堂號, 每過一場,臉色就慘白幾分。到了此時幾乎可以用面無人色來形容。
前頭他是幾人裏頭最多嘴的那個,如今他成了鋸嘴葫蘆。
何清何宴和張子安都是厚道人,沒笑話他, 但也懶得關心他。
今天發覺穆二胖神色不對, 他們三人都關心起來。
穆二胖本來沒想和他們說這個的,就好像本來考第一的人, 跟考的不如自己的人說自己哪裏不擅長,很容易給人在顯擺炫耀的感覺。
此時既然他們問了,穆二胖就解釋道:“前頭幾場都還算是我擅長的, 但最後這一場, 我確實沒把握。”
張子安就安慰道:“前頭四場都考過了, 就差最後這一場了, 你放寬心, 若是緊張, 今遭入場你就別打頭陣了。”
何清何宴也跟著點頭, 讓穆二胖往後頭排排,甭管有沒有用,反正晚一會兒進去,就晚一會兒感受到那種嚴肅壓抑的氛圍。
萬一就這麽一會兒工夫裏,突然靈光一閃,開竅了呢?
穆二胖確實有些緊張,但也沒緊張到那份兒上,跟大家說了兩句話,心態也就調整過來了。
他剛準備說不用,卻看那黃俊平擡著下巴走到了最前頭。
張子安就壓低聲音解釋道:“這黃兄別的水平如何我不好評價,但詩文上頭確實出色。”
穆二胖了解地點了點頭。
很快開始走入場前的流程了,幾人也就閉口不言,乖乖站好。
後頭入場,穆二胖還是去知縣正下方的考位。
連著對了好幾天了,知縣也看他眼熟了,進場的時候還對他露出了個和善的笑意。
這種帶著欣賞的微笑,穆二胖這幾天已經接受過不少,今遭因為考的不是自己的強項,就莫名有些心虛。
坐定之後沒多久,考卷下發,穆二胖也顧不上心虛了,趕緊開始看題。
詩題是‘馮婦攘臂’。限用的韻腳倒是很常見。
這題目如果讓外行人看,那肯定是兩眼一抹黑,只知道攘臂是捋起袖子的意思,這姓馮的婦人捋起袖子……合著還是個香艷的詩題?
這不是跟試帖詩那莊重典雅的要求相違背了嗎?
但穆二胖看完之後,腦子裏立刻對應出了這四個字的出處,這典故出自《孟子》,那馮婦也不是什麽婦人,而是春秋時期晉國的一個善於搏虎的勇士,姓馮名婦。
這馮婦擅長抓老虎,後來他想成為一名善人,從事儒業,就發誓不再殺生。一天他來到野外,見到百姓在追捕一只老虎,老虎負隅頑抗,百姓就求助恰好路過的馮婦。馮婦二話不說就捋起袖子,跳下車來,上前幫忙。眾人都非常高興。旁邊讀書人卻在笑他不守信用。
首先能無障礙的讀懂題目,知道出處,穆二胖心裏就安穩不少,開始思考自己做詩的立意了。
這則典故諷刺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後世遂用‘再作馮婦’等比喻重操舊業。
最簡單的,當然就是照著這個寫。
但是穆二胖又有點別的感悟,他覺得馮婦發誓不再殺生,要做善人,但在百姓遇到困難,而自己又有能力幫忙的時候,打破誓言,這種行為盡管可能會讓人嘲笑本性難移,但其實才恰恰對應了馮婦要做善人的初衷。
那就又是另一種思路了,詩文主旨得變成討論什麽是真正的‘善’了。
一刻多鐘,穆二胖還沒想好選哪個主題,前頭更常規,以他的文采不會寫的很出色,也不會很差勁。只能說中規中矩。
後頭那個是他有感而發,更有感覺。但就怕太創新了,萬一主考官特別不喜歡馮婦這樣的人怎麽辦?
縣試是能帶考籃進來的,筆墨紙硯都是自帶的。
前頭穆二胖都沒怎麽用稿紙,都是爛熟於胸的東西,他提前想好就能直接寫出來。
今天作詩,肯定得修改一番,不用稿紙是不行了。
他就先在稿紙上用第一個主題寫詩。
穆二胖本來就提了堂號的幾人中年紀最小的,前頭四場還永遠是發揮最好的那個。加上他永遠是不緊不慢的,等天光大亮了才開始動筆的。
今天他卻是反常地一拿到考卷就開始提筆了,知縣想不關注他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