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止血針(第3/4頁)

高大夫聽她這樣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角都沁出一點淚光:“這是天不絕人之路,我還當今兒這條路我就走到頭了。”誰知又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一群大夫在外頭等了一刻多鐘,聽見高大夫滲人的笑,心裏都跟貓抓似的,魚姐兒一出來就感覺身上都能被大夫們的目光打成篩子了。

張阿公緊張得一開腔就跟鬼掐住嗓子似的,連忙用手捅捅趙掌櫃,趙掌櫃看了眼高大夫,小心翼翼地問:“這是成了?”

高大夫胡子一翹,得意地帶著魚姐兒往豆娘的屋子走。

這下可讓保和堂炸了鍋,就一刻鐘的功夫學了一門針,這是什麽。這不是祖師爺賞飯吃,這是祖師爺讓她搶飯吃。

不成想還沒進門,魚姐兒就停了腳道:“等等。”

高大夫低下頭看她。

張知魚不好意思地怕拍衣裳道:“我衣裳臟了,不能進去。”

趙掌櫃恍然大悟,轉頭就使喚長生,“去把鋪子裏多的藥童衣裳拿過來給魚姐兒換上,再去打盆水讓她洗洗。”

等魚姐兒換了衣裳,抹幹凈小臉,看著跟保和堂其他的藥童幾乎沒什麽差別的大孫女,張阿公嘿嘿一笑,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呐。他孫女是個有造化的。

張知魚見阿公不錯眼地盯著自己,還當沒收拾幹凈,又用胰子多洗了兩道,手臉衣服上再找不到一點兒灰,才跟阿公揮揮手,隨著著高大夫進門。

米老娘怕高大夫伸手,心裏打定注意眼看著魚姐兒紮完,擡腳就往裏走,谷二郎也想跟著,米老娘轉頭就罵:“都是晦氣的東西,哪家男人會進去,還覺著家裏觸的黴頭不夠多?”

谷二郎被罵得駐了腳,又沉默地坐回板車上,他知道保和堂沒人喜歡自己,也不去占那椅子討人嫌。

米老娘這才滿意地回房裏,看著一團孩子氣的魚姐兒心裏還是不放心,“你真能治好豆娘?”

“高大夫肯定治得了,你讓麽?”張知魚不喜歡米老娘,嘴上也就不怎麽客氣。

米老娘在鄉下見過的潑婦多了去了,這樣的話兒還不在她眼裏,只嘀咕道:“給男人看了身子,活著還有個什麽勁兒,這不是明擺著要我家二郎吃王八虧?”

但她也沒法子,谷家死不起媳婦兒,在窮人家,娶媳婦兒不僅是一件喜事,更是一筆賬——再醜的婆娘也得花錢。

谷二郎和豆娘是頭婚,谷家出了兩條肉,一個銀鐲子,一對銀耳環,加上酒席和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花了也足足有十五兩,這已經是娶一個媳婦兒最低的價格。二婚再帶個孩子的男人,想要再娶一則價格更貴,二則黃花大閨女是不可能了,多半也是個帶著孩子的寡婦,不然人為什麽嫁給你這個一窮二白的泥腿子?

說到錢米老娘半點不迷糊,總之,從經濟成本來說,他們家死不起媳婦兒,不過這話兒她不會跟兒子兒媳說就是。

其他大夫都說讓魚姐兒試,她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去別家醫館,他們家也給不起那錢,在保和堂,高大夫同意給他們白治。

張知魚沒再理米老娘,鼻尖的血腥味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豆娘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面前打了道簾子,這會兒是拉開的,能看到她身上還蓋了兩床厚棉被,露出來的臉看著還有些胖,胖,流的冷汗就更多。

張知魚走過去習慣性地先給她摸了摸脈,豆娘的身體已經很虛弱,王阿婆跟她比起來都算是身體強健之人。

豆娘正閉目養神覺著有人在摸自己便睜開眼,見著魚姐兒心裏有些疑惑,但也沒什麽力氣問,流血過多已經耗幹了這個年輕婦人所有的力氣,所以她只是微微轉頭看著婆婆。

張知魚瞧見了就道:“我是來給你紮針的,或許可以幫你把血止住,只要把血止住,你按時吃藥在家養幾年說不得就能慢慢好了。”

豆娘聽了這話兒,只是轉了轉眼珠,再多的反應她也給不出來了,豆娘覺得自己都要死了,誰給她紮針都一樣,是男人是女人,是小孩是大人重要嗎?

只有自己要死了這個念頭不停地浮現在她面前,壓得她喘氣都難。

張知魚看她一臉麻木,知道豆娘自己恐怕已經放棄,這樣的病人,再好的大夫也不一定救得活,一時想起她剛生了孩子便道:“大夫要救人,也得人想活才行。好多病人只剩一口氣都自己撐了下來,你也得努力撐,況且你還有孩子呢。我們巷子裏有個小孩沒了娘,雖然爹還活著但過得比孤兒還差得多,光被哥嫂就差點折騰死了,你的小孩兒都還不會走,你死了他可怎麽辦。”

豆娘已經想不起孩子的臉了,實際上她現在對孩子也沒有什麽感覺,她只知道這個孩子要了她的命,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會要了她的命,豆娘想到這眼淚就不住地流,她抓住被子輕輕道:“我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