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乾隆和令嬪在探雪亭賞雪對飲的事, 很快傳遍了六宮。

聽到冬雪回來饒舌,蘇梨末倒是笑了。

紅梅淩霜,喝梅花酒, 讀梅花詩, 雪中三樂事。

疏影橫斜水清淺, 暗香浮動月黃昏。這般旖旎的光景,她蘇梨末聽著都心神往之, 何況是文藝青年乾隆。

嘉妃打感情牌, 帶著皇上重溫了當年梅園初遇的情景, 皇上一時觸碰過往,萬千思緒,往日的恩愛在眼前浮現, 你儂我儂,回去就宣旨掛了嘉妃的綠頭牌,當晚必然是春意盎然。

只是這個做法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用的,因為是一次性技能,第二次未必生效。

她教令嬪這個法子則不同, 乾隆本就好為人師,且又是文藝青年,二人以詩談情, 你來我往,是個連續互動的技能,把握得當的話,可以受益一輩子。

她知道令嬪定會用心準備,只是沒想到準備的這樣好, 果然是卷王啊, 還有顆七巧玲瓏心, 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說從前令嬪只是美麗上進的花瓶,那麽進階版的令嬪逐漸開始腹有詩書氣自華,內外兼修,又擅風花雪月,就問,她不得寵,誰得寵?

只是不知道現在,是嘉妃的梅園舊情略勝一籌,還是令嬪的雪中梅花三樂棋高一著?

不過這個疑問,很快有了答案。

自雪中三樂事後,連續幾天只要得空,乾隆都招了令嬪去伴駕。令嬪也下了一番苦功夫,做了兩首七言律詩給乾隆看,雖然辭藻過分堆砌,也稱不上工整,但是乾隆很願意指點一二,令嬪也把自己所了解的盡數講出來,雖然有一知半解不通的地方,但是無傷大雅。

讓乾隆驚喜的是,幾個月前令嬪還對詩詞無甚了解,如今竟能作詩還能同他討論上幾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令嬪在乾隆面前向來溫馴謙恭,如斯美人,又好學,又刻苦,又謙虛,當真是往乾隆心尖上瘙癢。

臨近年下,朝中無甚大事,二人一起賞雪,一起看月亮,從詩詞歌賦盡情聊到人生理想,這樣肆意揮霍時光的感覺,讓乾隆也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少時光,那時候還是四皇子,有大把的時間冬日裏踏雪尋梅,吟詩作賦。

令嬪也很機靈,一點即通,因此乾隆的興致越發高昂。

養成的快樂,誰養誰知道。

原本在這後宮中,通文墨能同乾隆談古論今說上一二的只有富察皇後和嫻貴妃,只是這些年來,富察皇後身為皇後忙著六宮事宜如今又因為七阿哥的事五內不安,事事掛心,實在沒心情也沒工夫同乾隆風花雪月。嫻貴妃自從協理六宮事宜,每次見面討論的都是宮中的財迷油鹽醬醋茶,哪有半點詩情畫意。

舒嬪出身清貴世家雖然頗通詩書,但是她絕不會以此事來邀寵,因此不曾與乾隆有過這樣濃情時光。

*

自前些日子合宮覲見得了太後的吩咐,內務府甄選征調了一百名繡娘,其中六十名用來給各宮妃嬪趕制新衣,四十名為宮中太監宮女每人額外多裁一套冬裝。

時間短,任務重,富察皇後和嫻貴妃統計籌措銀兩忙的腳不沾地,且又近年下許多事宜要安排,因此二人雖然聽說了嘉妃和令嬪的事兒,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先過了眼下的難關再說,一時間也顧不上二人。

其他妃嬪也慣了,嘉妃和令嬪爭寵不是一日兩日,權當茶余飯後的嚼頭,聽著樂一樂也就罷了。

倒是舒嬪的貼身宮女楊柳按耐不住了,“娘娘,令嬪又是梅花詩又是梅花酒的,哄得皇上日日同她沒完沒了的談論詩詞歌賦。若提到這些詩詞歌賦,宮裏也沒幾人比得過娘娘的學問,先前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老爺就時常誇贊姑娘學問好……”

“又不是考狀元,學問好與不好又怎樣?以此邀寵,白白臟了那些文章詩句。這樣的話,以後休要再提。”舒嬪說道,暗自嘆了口氣。若是皇上自己有心,早就留意到同她詩詞唱和,否則,她又何必去惺惺作態,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春熙宮的嘉妃本想著好容易綠頭牌掛上了,乾隆也肯招她侍寢,結果還沒好兩天,就被令嬪這個狐媚子勾了魂兒,白日伴駕,夜裏留宿,翌日還要一起用早膳,一連多日專房之寵。實在可惡。

富察皇後的嫡子遮了她兒子們的光,嫻貴妃搶走了本是她囊中之物的協理六宮之權,令嬪分了她的恩寵,純貴妃也用位份壓她一頭向她示威,就連陳貴人那個賤坯子都敢撿了高枝兒背叛她……

這一樁樁一件件,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大網把這些人織在了一起,聯合起來讓她不痛快。

好,真是好極了。

嘉妃正坐在錦榻上置氣,看到小太監送來了含苞待放的紅梅,只覺得刺眼,隨手撿了一件手邊的物件沖著小太監砸了過去,嚇了小太監一跳,好容易才抱緊了花瓶沒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