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你的委屈朕都知道
皇帝大勝,凱旋而回,民間自是歡鬧沸騰,過暖閣再向北,朱墻深宮裏,另有一番動靜。
朱由校屏退宮人,起身去掩了門,宮中燭火悠悠,蜜香氤氳,隨著門扉閉合,室內更顯得縹緲有煙。
朱由校往前走了兩步,於榻前站住步子,四周燭火昏暗,顯得他臉上一時斑駁,一時陰暗。
許久,坐在邊上,語重心長地道:
“朕雖然離京,但是對京中之事盡都知道。”
猝地,張嫣轉過身來,閃亮的眸子直直望著皇帝,輕聲問:“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有人造謠,說你不是張國紀之女,上月你遇刺受了驚嚇,去找裕妃大哭一場,這我也知道。”
“我受的這些委屈、你全都知道,怎麽不為我說說話?”
張嫣冷哼一聲,再度背過身去,使起了小性子。
許久之後,見皇帝沒有吭聲,張嫣小女人似的悄悄轉回頭來,發現那人正盯著自己,便渾身一顫,忙又躲了回去。
架子擺不起來,片刻後她主動轉回身來,卻是開始為朱由校擔憂,道:
“皇爺,裕妃與我說,近日後宮裏還不只是對我的傳言,說你的也不少。”
“說那魏忠賢在您不在的時候,肆意妄為,庭杖文官,四處抓人,這些您都不管管嗎?”
“還有人說他意圖謀反,這宮裏宮外,都是他的黨羽,皇爺要小心些。”
小女人就是這樣,氣兒上的快,消得也快。
“這些朕心裏都有數。”
朱由校拉住她,心中憎恨那些東林黨,恨不能將他們全部斬盡殺絕,須臾又道:
“朝中那些文臣,平日裏凈拿聖賢書教說於你,這種洗腦的法子,他們對朕也不是沒使過。”
“洗腦?”
張嫣睜大了眼睛,滿臉的問號,甚是可愛。
朱由校一時說錯了話,也沒過多解釋。
半晌,復又嘆息口氣,用有幾道傷痕的手捧起她的臉,仔細打量著,憐惜道:
“傻丫頭……”
張嫣還不明白怎麽回事,無從應對。
朱由校平靜地望著她,用不容置喙地語氣說道:
“別再為別人做出頭鳥了,誰要‘勸諫’朕,就讓他們自己來說,明日朕就叫人,把宮裏宮外的那些所謂聖賢書,全都燒了。”
“今後,這些書朕不看,你也別看。”
……
皮島,望著滿地的屍骨,毛文龍蹙緊眉頭。
“奴兵強攻多日,總算是退了。”這時,毛承祿從一旁走來,與身後的幾名東江士兵,身上全都掛了彩。
“他們這一退,不知何處又要遭殃!”
毛文龍沒有絲毫慶幸,這次也虧得是皇帝凱旋及時,不若再拖上幾月,皮島能不能守得住,還是兩說。
自今年五月,朱由校禦駕親征離京後,起初還沒什麽,時日久了,宮裏宮外的閑雜碎語便就沒斷過。
還不僅如此,後金趁此“良機”,再度傾巢而出,突襲毛文龍。
雖然阿敏首戰失利,緊接著後金大軍來襲,終究迫使毛文龍先後放棄了義州、定州。
這次奴兵也沒多留,只是毀城掠地而去。
當地人民不願背井離鄉、哭嚎遍地,而建奴動輒殺戮,強行將他們掠往遼東,這慘烈場景,更是不必再提。
遼東地區,一直以來就是戰雲密布,沒有一刻消停過,毛文龍與朝鮮的聯系剛恢復兩月便又被切斷。
不過幸好,袁可立巡撫登萊,讓疲憊的二府軍備有了很大起色,自蓬萊等處每隔半月就送來一次的軍糧,也極大緩解了東江軍的燃眉之急。
努爾哈赤打算將毛文龍徹底逼回島內,與阿濟格、阿敏分兵三路,令外遣別將,奇襲宣川。
宣川陷落的同時,阿敏也在圍攻鐵山。
那裏是東江軍家的屬大本營,更是秘密經營數年的軍屯重地,這次遭受突襲,遠在毛文龍意料之外。
努爾哈赤分兵四出,將鐵山與皮島的兩部相互隔開,讓其彼此無法互援。
洪台吉接到奸細密報,從而斷定,毛文龍極有可能就在鐵山,便向其父努爾哈赤獻計,讓人著朝鮮軍服飾,假稱運送物資,突襲鐵山。
實際上,毛文龍幾日前真的就在鐵山探望家人。
洪台吉親領奴兵突襲鐵山時,他只率毛承祿等幾人出島,僥幸逃過一劫。
而鐵山都司毛有俊等將校就沒那麽幸運,千余東江軍與奴兵血戰幾日,後金數次招降,一直無人肯降。
為免遭受侮辱,毛友俊在奴兵攻入島內,彈盡援絕的情況下,飲劍自刎,壯烈殉國,余部盡皆戰死。
守軍被後金軍殺盡後,洪台吉遍搜全島三日,仍未能尋到毛文龍蹤跡,盛怒之下,將全島東江軍家屬及遼民,屠戮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