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人間無味(第3/4頁)

如今除了仙門之外,還保有的城池便是帝王時代分封諸侯的遺留。

雲諫表面無波,內心極躁。

他不想聽別人家的往事,也不樂於操心這種時代更叠遺留的憾事,剛要皺眉。

李老爺又道:“指點我祖輩來此避禍之人是一位仙君,不像如今仙君遍地走,那時候的仙君很稀罕,就連帝王都要高高興興邀進宮內,奉為上卿的。但那位仙君並不留戀世俗繁榮,來去如風,給我祖上指點生路後又托我族幫忙保管一樣仙物,而後就再也沒見到了。”

李老爺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他扶額思索了會兒。

“那位仙君說:「或許在千年之後會出現一個需要菩提仙草救命的人,你們不用去尋,他會來這裏。」”

李家人困惑:“這世間之人千千萬,我們又怎知千年之後來此的那個人就是值得托付仙草之人呢?”

仙君笑笑道:“你們見到人了就會知道,那人是這世上……不,是天上人間都絕無僅有的美人!總而言之,最好看的那個就是他!”

這描述太模糊了,給李家人都整懵了。

害怕任務辦砸了,又怕自家後人認不出來仙君口中之人,而耽誤要事,只能求仙君畫下那人的模樣。

李老爺帶著雲諫去了府內的祠堂,祠堂中央供奉的並非是祖宗排位,而是兩副丹青。

李老爺指著其中一副道:“這畫上之人便是那位仙君畫下的。”

年代久遠,紙邊都已泛黃曲卷,但這幅畫卻因被施了秘術而保存地非常完好。

畫上是一株巨大的白梅樹,洋洋灑灑的白瓣飄零落下,沾染了畫中人的衣衫,畫中人一襲白衣似欲乘風歸去,飄渺若仙,墨黑長發飄逸散落,直垂膝彎,眉眼清俊,雙目如桃,一對澄澈的琉璃珠伏臥其中,似乎是在望著某一處令他賞心悅目的事物,唇角如含著春風般噙笑。

畫中人除了那頭墨黑的長發之外,與雲諫的模樣別無二致。

李老爺說:“當時我只是想答謝恩公,卻不料看到了受傷的您,才一下子驚覺,恐怕這傳承了千年的任務是要在我手中完成了!”

雲諫內心五味雜陳,他凝目望著那副畫卷,心底泛憷。

自古畫形難畫神,這幅畫作的主人將他的神貌畫得太逼真,但他又不太相信這畫中人會是自己。

畢竟,他何時有過這樣輕松的面容?

何時如此展顏開懷地笑過?

他的目光挪到旁邊另一副畫上,瞳眸倏顫。

李老爺說:“這幅畫也是那位仙君留下的,只是與我家族的任務好似並沒關系,那位仙君說等您來問的話就將這幅畫贈予您,還說……”

“說、說什麽?”嗓音微顫。

“他說:「你要是忘了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唉……只可惜了,我也做不成鬼,算了,你愛忘就忘吧,我也不是個愛計較的水……我們水才不跟你們鳥一般見識!」”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人類的理解範疇中怕是不太懂。

但雲諫只覺得喉嚨梗得慌,胸臆窒悶,喘不上氣。

若說那副雲諫的肖像畫並不能讓雲諫篤定什麽重要的信息,那這張畫,加上這句話,就徹底讓他明白了千年前那個仙君是何人!

畫面上沒有什麽重彩濃墨,漂浮的白雲上徜徉著一川小溪,溪水歡脫地濺灑水珠,拋出細浪,岸邊一只拖著長長尾翎的白鳥木訥地站著,被水濺濕了羽毛也不生氣,反倒探出羽尖試探著撫摸溪水。

李老爺還要再說什麽,但一擡頭看見原本毫無活人氣息的木訥眸子一下子熏紅了,隱約還能看出些許微潤。

“公子若要取走,還請自便,我去吩咐小女給各位準備膳食。”

說著就離開祠堂,闔上門,給雲諫獨自消化的時間。

他不知其中緣由,但想來修仙之人壽數漫長,經歷的也較凡人多了許多,許是有令人難以堪破的隱情吧?

李老爺站在祠堂外,望著遙不可及的藍天,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女兒來喚他,他笑著說了一堆孩子聽不懂的話。

“人人都說做神仙好,好是好啊,歡喜之事能被無限享有,可這痛苦不也被無限拉長了嗎?凡人一生榮辱也不過百年,埋了土,入了墓,一切塵緣都隨灰燼散,神仙不一樣啊,綿綿千年誰吃得消啊!”

……

待到用晚膳的時間,李姑娘來找人,腓腓縮在青藤懷裏睡覺呢,一聽動靜忙不叠化作人形,生怕嚇著人。

他推開將夜臥房的門扉,並沒有在裏頭看到雲諫!

但將夜身周被施下了無數禁制,最外層的只是阻攔他人靠近,會被予以警告,裏層的是能直接讓企圖強行破禁制的人化作血水的惡毒咒術。

李姑娘帶著腓腓急忙趕到祠堂,發現兩幅畫卷也不見了。

他急死了,只能讓青藤好好守著將夜,自己尋著主人氣息滿村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