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頁)

她將桃枝插進去生著,摸了摸富貴的頭:“這裏不是家,下次不要隨便叼東西回來,主人會介意的。”

金絲雀好奇地圍著她跳來跳去,桃桃把水瓶推到它面前:“你來照顧它,說不定明年就能開花了。”

窗口吹進一陣涼風,桃桃想起羅侯說今夜有雨,擦擦手準備關窗。

可就在轉身那一刻,她的眼睛被鋪天蓋地的黑暗填滿。

床是黑的、墻壁是黑的、窗上的風鈴是黑的、城市燈火寂滅,夜景也被渲染成了深不見底的黑色。

窗外幽黑夜幕升起一輪血色的月亮,在那背景的映襯中,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屈膝坐在窗台。

於黑暗中,男人緩緩擡起頭,露出兜帽下的面孔——和她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黑暗蔓延開來,幾乎將這小小的屋子撐裂,在一片暗色之中,只能依稀瞥見男人眉梢那點痣上漸漸黯淡下去的紅色光芒。

桃桃伸手到背後,握住了桃夭。

就在她出手的刹那,男人倏然消失,桃桃悍然出劍,卻只斬斷了一絲冰冷的霧氣。

下一秒,消失的男人出現在了桃桃身前。

他覆身湊近,鼻尖抵住她頸窩一路向上,輕嗅了發絲間的味道後停在她耳畔。

他嗓音喑啞,吐息冰涼,如一株暗夜裏滋長的瑰麗花朵般危險:“邪神的新娘?”

在桃桃漠然的注視下,男人單膝點地,寬大的袍角如四散的黑色波浪,他優雅地托起桃桃的左手遞到唇邊。

男人的眼眸裏蕩漾了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低頭輕吻她指尖:“久等了。”

……

清風觀建於瞿山頂,關於這座古老道觀的歷史已經無從考究,只知道前院種的那排銀杏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樹齡了,每逢深秋,枝頭枯落下的葉子總會把院子裏的青磚鋪成燦爛的金色,樹高成蔭,就連正殿之上的烏黑瓦檐也蓋上了金毯。

桃桃從有記憶起就一直待在清風觀,師父不準她外出,她待在山上,是保護別人,也是為了保護她自己。

除了清風觀,少有供奉了百年三清道祖的地方,在這小小的觀中,她還算安全。

桃桃很喜歡雨天,每逢下雨,她總會趴在後院臥房的窗沿前,看在雨霧中漸漸空濛的山色。

離墻根不遠處的地方生了一顆很高的柿子樹,深秋時節,爛熟的果實綴滿枝頭,遠看像一盞盞橙黃的燈籠。

李三九清晨會舉著竹竿在樹下打柿子,桃桃和師弟就擡著竹簍在樹下撿,破的果子留下來吃,好的師弟會背下山去賣。

無論賣錢多少,傍晚回來時,他總會給桃桃帶回一包香瓜子和一本周刊的漫畫書。

山居生活說好,確實算得上一個清凈閑適的地方,可清凈的日子過長了,多少就會有些無聊了。

桃桃聽慣了清幽的蟲鳴、鳥啼、狗叫,更喜歡偶爾雨天時水打在芭蕉葉和屋檐青瓦上的聲音,淅淅瀝瀝,世界好像在一瞬間變得嘈雜了。

她幻想自己置身於山下的集市裏,賣菜的,宰鴨的,鹵水點豆腐的,人來人往,有說有笑。

此刻,李三九正披著雨披在柿子樹下撿被雨水砸下來的裂果,師弟在屋裏做木工。

桃桃趴在窗邊看雨,手頭放著一小碟剝好的瓜子仁。

“桃桃,你在想什麽?”師弟將雕好的小人頭放到她面前,桃木上女孩眼神呆呆的,和她此刻的神情一樣。

“沒大沒小的,叫師姐。”桃桃拍了拍師弟的頭,雖然他比她年長,但她一直以師姐自居,總一副老成的小大人模樣。

“在想邪神。”桃桃目光撞破窗外的雨簾,落入更遠的在雲霧中看不清形狀的群山之間,“你說,邪神會長什麽模樣?八只腳四只眼,站起來比泰山還高,揮一揮手就會日月無光,還是像鬼片裏演的那樣,頭發滴血,舌頭伸得老長?”

師弟:“我不知道,你會跟他走嗎?”

桃桃托著腮,乏味地說:“如果長得好看,可以考慮啊。”

師弟繼續做他的木工,他刨了會兒木花,忽然開口:“聽師父說,大多數鬼魂死時的形象就會幻化成他死後的模樣,如果他是吊死鬼,那很有可能會長著長舌頭,如果是跳樓、車禍,或者別的死法,可能連完整的一張臉都沒有。”

“這樣,你還想跟他走嗎?”

桃桃靜了,師弟知道她不是被他的形容嚇到、

她專注盯著窗外的雨,在想別人無法窺知的心事,於是他繼續低下頭打磨手裏的木頭。

過了一會,她聲音懶洋洋響起:“只要是他,就可以考慮。”

……

此刻,面前的男人並沒有她想象中那樣可怕的長相。

相反,他長了一雙相當漂亮的桃花眼,當他笑時雙眸微彎,眼尾薄紅,透出一種似醉非醉的朦朧。

她恍惚:“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