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從燕寢離開, 元栩忽然對這座金碧輝煌的宮宇感到陌生,也對宮宇中的男子感到了陌生。
初遇那時,是在陳述白的封地上,少年桀驁肆意, 經常扮作式微門閥的落魄公子, 與自己一同去民間體驗世態炎涼。
那時的他, 見到不公的事會打抱不平,見到惡人會掄起拳頭, 見到病弱會伸出援手,那時的他意氣風發, 心事會寫在臉上, 後來, 經歷過奪嫡,少年愈發不愛流露心事, 變得陰沉翳翳, 隱藏了心事。
原以為, 他會一直做先帝的盾, 深藏不露,低調內斂,可後來, 盾變成刀,架在了先帝的脖子上。而他, 也從少年變成了帝王,成為自己的刀盾。
秋雨簌簌, 打在肌膚上, 順著額頭滑入鬢角, 元栩仰望雲攏夜空, 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與少年遊歷四海的情形。
沒得到天子允許放人的口諭,元栩只能暫時陪殊麗去往西廠地牢探監。
有元栩在,張執沒有刁難,讓獄卒帶著兩人去往牢房。
繡女們見到殊麗,嗚嗚地哭起來,殊麗又心疼又好氣,安慰幾句後,握住晚娘的手,“可有受傷?”
晚娘搖搖頭,趁著獄卒被元栩攔在牢外,小聲道:“我懷疑禾韻攀附的人就是張執。”
殊麗微斂眸子,“嗯”了一聲。她打開食盒,拿出熱氣騰騰的飯菜,看她們吃下,才與元栩一同離開。
“西廠這邊,我會動用人脈保她們安全,你不必太過擔心。至於陛下那邊,我會再去試試的。”
只有天子開口,西廠才會放人,也因此,令元栩覺得棘手。
殊麗道了謝,卻也知天子不會輕易松口。
路過關押禾韻的牢房時,兩人聽見一聲譏笑,元栩握住殊麗手臂,示意她別動怒。
撥開元栩的手,殊麗走到牢房前與禾韻對視,“自作孽不可活,你會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代價。”
禾韻有恃無恐地繼續笑,“嘴上說說的代價?殊麗,你也不過是個看人臉色的貧賤貨,裝什麽清高?”
她忽然伸手去撓殊麗的臉,被殊麗狠狠揮開,小臂被牢柱上的木屑所傷,擦破了皮。
捂住發疼的手臂,她瞪著殊麗,復又看向元栩,“這位大人好生俊朗,就是眼光不太好,看上個慣會裝無辜的賤人。大人不如看看我,生得雖不如她,但至少真實,還能從一而終,一心一意對大人。”
聽著她露骨的話語,殊麗都覺得那是對元栩的一種褻瀆,如玉的君子,不該聽些汙言穢語。
元栩卻不為所動,拉著殊麗離開,疏朗的氣質與陰暗的地牢極為突兀。
禾韻癱坐在地上,悶悶地笑,笑著笑著卻哭了,她抱住自己,哭得撕心裂肺,原以為跟了周太妃就能吃香喝辣,可最終還是個苦命人。
見元栩和殊麗走遠,獄卒地上帕子,“禾韻姑娘莫哭,總管大人會想辦法將你弄出去的。”
“如何弄出去?”
為了巴結禾韻,獄卒掩口道:“移花接木。”
在西廠,想置換一個犯人極其容易,只要天子不追查,無人能幹涉提督太監的決定。
禾韻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直流,看吧,還是她贏了,替換她出去,不就意味著,那些繡女沒辦法活著走出地牢麽。
一群繡女,在貴人眼裏如同草芥,連死都那麽微不足道。她不能步她們後塵,她要為自己博出一條血路,將殊麗、龐諾兒統統踩在腳下!
兩日後,西廠緹騎來到張執面前,“稟奏總管,兵部的元侍郎在咱們西廠地牢內安插了眼線,是否要做掉?”
張執道:“元侍郎是禦前紅人,他的人暫時不能動。”
“若是那樣,就沒辦法將禾韻姑娘置換出來。”緹騎將一件女子的小衣遞到張執面前,笑得一臉諂媚,“禾韻姑娘托小人帶話,希望總管別忘了她。”
張執拿著小衣聞了聞,眼含蔑視,那女人初入宮時跟個純情的花骨朵似的,如今騷氣到快要認不出是一個人了,“去跟她說,乖乖等著,別整幺蛾子。”
“總管...那幾個繡女能動麽?”
“有何動不得?就算元侍郎追究下來,告到天子那裏,天子也未必會管,其實從一開始,天子就沒打算插手此事,否則也輪不到咱家來處理。”
聽了這番話,緹騎心裏有底了,“那,能不能容小的們動兩個小娘們?”
張執挑眉,“看上哪個了?”
“有兩個長相身段還不錯的,總管若是喜歡,小的們可以等等。”
張執將禾韻的小衣放在燭台上燒成了灰,“夜裏,把那個晚娘帶過來。”
單憑她是謝相毅的老相好,他都得嘗上一口,要知那謝相毅挑女人的眼光極為毒辣,能不要命地跟晚娘苟且那麽久,必然是食髓知味。
原來總管大人好這口,緹騎邪笑一聲,“明白,小的這就喂她喝點好東西,保管總管暢快。聽說她是司寢尚宮,服侍人的技巧定然比青澀的小姑娘好得多,總管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