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3/4頁)

秋霜不再勸說,起身開了窗。

穿堂風呼啦啦灌進寢堂,墻角幾處炭火的熱氣驟然散去。

姜鸞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微涼雨絲的新鮮的風,舒坦了。

“丁將軍的人來了?”她趿著鞋下床,伸了個懶腰。

剛才開窗時,她遠遠地看見庭院裏出現了許多禁衛軍士,擠擠攘攘站在前殿廊下。

“丁將軍的人來了。按照公主吩咐,撥來了兩百南衙衛。”

秋霜的聲音帶著遲疑,“但來的不止是丁將軍的人。……剛才兩儀殿外的那位薛奪將軍,也帶著人來了。說是裴督帥吩咐換防,調走了文小將軍,以後由薛二將軍看護咱們臨風殿。”

她小聲回稟,“兩邊劍拔弩張的,在外頭對峙呢。”

——

姜鸞抱著點點出去時,兩邊果然正是劍拔弩張的姿態。

同是禁軍編制,彼此並未拔刀,但隔著五步距離,彼此冷冷互相打量。

見她出來,丁翦收刀入鞘,大步過來行禮。

丁翦今年二十七八年紀,左眉上方一道明顯刀疤。他是京中將領極少見的寒門出身,自己摸爬滾打十來年,硬生生憑軍功壓過了許多高門出身的同僚,坐到了五品將軍的位子上。

姜鸞仔細打量著丁翦手背臉頰新添的傷痕,“這幾日被刑訊了?丁將軍受累了。”

丁翦倒是不在乎,手抹了把臉,“一點皮肉傷而已,裴督帥還算客氣。”

姜鸞擡眼望向對面的薛奪。

薛奪雙臂抱胸靠在墻邊,聽了半天說話,才過來行禮。

“公主,丁將軍領的是防務京城西城門的差事,按理可輪值不到皇宮內城的臨風殿來。公主還是勸勸丁將軍吧,軍中領兵擅動要受重罰的。”

姜鸞輕描淡寫擋了回去, “他是聽命而行,我已經知會過裴督帥了。如果督帥下令把丁翦調走,我不會攔。他那邊至今都沒說什麽,你一個中郎將倒是忒多嘴多舌。”

話說到這份上,明晃晃地憑公主身份硬壓一頭,薛奪被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兩支涇渭分明的禁軍,一只隸屬北衙衛,一只隸屬南衙衛,就這麽無聲地劃分地盤,兩邊分頭巡視,互不幹涉。

皇後那邊的動作比想象中快得多。傍晚時分,皇後身邊最得力的親信之一,椒房殿掌事內監鐘永良,跨進了臨風殿門。

“漢陽公主,請吧。” 鐘永良皮笑肉不笑地道,“宗正卿那邊的責罰已經定下了。公主需得入宗廟修行、誠心吃齋祈福,每日抄錄佛經,如此才能贖免誤傷聖人龍體的大罪。車馬已經備好,請公主出宮去宗廟吧。”

姜鸞大病體弱,過了午後精神頭就不好,身上披了件保暖的披風,原本靠在正殿明間的紅木羅漢床上昏昏欲睡,聽了一番呱噪,倒是清醒了三分,撩起眼皮瞥了眼面前的鐘永良。

“誰能把本宮從臨風殿帶走?”她打了個呵欠,“就憑你?”

鐘永良臉色一變,“漢陽公主,你要抗命不成!宗正卿親筆上奏的條陳,呈上禦案,皇後娘娘親下的懿旨批復,聖人閱後點了頭。漢陽公主,抗命的後果,你可想清楚了。”

他往身後一揮手,隨行帶來的幾名膀大腰圓的婆子,個個拿了繩索就要上前,嘴裏威脅道,“公主老實些,奴婢等不必上繩索,否則帶出去難看。”

姜鸞低低地咳嗽著笑起來。

“睜眼瞧瞧吧。京城都天翻地覆了,你家皇後娘娘還照搬老規矩,老黃歷呢。”

她示意春蟄開窗,對庭院裏站著的丁翦喊話,“這狗奴要把我尋個名頭弄出宮去,從此終生幽禁。我若是隨他們出宮,今天就是我和丁將軍最後一次見面了。 ”

丁翦的臉色立刻變了。

他走近兩步,反手握住刀柄,身上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氣。

“公主可要末將動手。只需半刻鐘,不留一個活口。”

鐘永良面色發白,顫聲道,“大膽!你……你們敢!”

姜鸞理都不理他,示意春蟄把窗戶開大些,往庭院另一邊喊,

“薛二將軍人呢?有人假冒皇後娘娘的名義要把我帶出宮去,從此死活不論。臨風殿出了這麽大的事,你不管?”

鐘永良連忙捧出皇後懿旨,隔著窗大聲叫屈, “奴婢什麽身份,哪敢開罪公主呢。實在是奉了皇後娘娘之命請公主去城外宗廟祈福,有娘娘的手諭在此!”

姜鸞隨手翻了翻懿旨,扔回鐘永良懷裏,

“皇後娘娘向來心細如發,若當真寫了親筆手諭,命我去宗廟給聖人祈福,怎麽會忘了寫從宗廟接我回來的日子?一看就是偽制的,要把我從宮裏誑出去,任他們背後的主使搓圓捏扁!”

丁翦冷聲道,“京城最近混亂不堪,果然有人渾水摸魚,企圖不利宗室血脈。臣請進殿誅殺此賊!”

“你……你們瘋了!”鐘永良哆嗦著大喊,“薛二將軍!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