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3頁)

姜鶴望摸了摸完好的額頭,有些猶豫不決,

“當日被幾個禦前內監攔下了,其實也沒撞著柱子。王妃說的話和你差不多,但王府裏幾位先生意見不一,塵先生和張先生都覺得以養病的借口蟄伏過久,顯得過於怯懦,於名聲未必是好事,勸我出來探探風向。兩位先生說得對,總不能一輩子躲在王府裏。阿鸞,莫要攔我。”

姜鸞:“……”

勸說不成,晉王今日是決意要探探京城最新的風向了,他又轉身回了正堂,重新和賓客談笑起來。

姜鸞站在庭院廊下,並未急著回去。

團扇遮掩住她大半張面孔,只露出兩只烏亮眼眸。

“淳於閑。”她喚來跟隨的長史,“二兄剛才說的,你都聽見了。你怎麽想。”

淳於閑走上兩步,望著人群中央談笑的晉王,輕聲回稟,

“晉王殿下的想法不難猜。晉王殿下當日入宮受斥責,是為了城下射傷龍體的重罪。但公主後來把主責擔了過去,晉王殿下就從主犯變成了脅從。”

“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個主犯尚且無事,更何況二兄只是個脅從。本宮出了宮,開了府,晉王府的謀士們感覺風頭過去了,堂堂親王,總不能一輩子躲在王府裏,便勸二兄出來試探風向?”

“公主說的不錯,確實是試探。”淳於閑點頭肯定, “聖人的想法,只有聖人自己心中知。”

姜鸞在廊下搖著團扇,心思有些煩亂,“他是風口浪尖上的人。他來我這處試探風向,卻不知道京裏多少人要試探他的口風。”

她吩咐淳於閑,“二兄應該會留下吃席。今晚的宴席多準備些,說不準原定明日登門的四大姓今晚就要來了。”

懿和公主眼看著情形不太對,走近過來,猶猶豫豫地道,“日頭西斜了,要不然,我先回宮去?”

“二姊別急著走。”姜鸞滿腹煩悶的心思暫且拋開,把姜雙鷺攔下了。

“四大姓的郎君們傍晚說不定都要過來。二姊難得出宮一趟,索性留下來看看王七郎吧。”

懿和公主紅著臉擡手敲了她一記。

“好,不急著走。”她揚著修長的脖頸道,“本宮也要看看盧四郎,謝五郎都是什麽品貌。”

“看看王七郎就好。”姜鸞搖了搖團扇, “另外兩個別看。金玉皮囊之下,越看越堵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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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顯這天難得無甚大事,提早出了宮,歸家路上天色還亮著。

“今天漢陽公主開府,京城各家都忙著送禮。我們府上的禮已經備好了,打算明早送去麒麟巷。”

何幕僚騎馬跟隨在身側,低聲感慨,“還是開府好啊。那位出了宮,耳邊清靜了許多。”

裴顯略微一頷首,表示聽見了。

心裏卻不由想起了前幾日紫宸殿外正撞上那位的場面。

當時,她穿了身緙絲的百鳥朝鳳裙,在夏日的細碎陽光裏轉了兩圈,絢麗變幻的纖薄裙擺在明亮光線下揚起,雖然料子看著就不經用,一根細枝就能鉤破的樣子,確實是極好看的。

什麽樣的人,挑什麽樣的衣裳。

那條一見便質地名貴的百鳥朝鳳裙,跟她的主人一個樣子,精致,矜貴,嬌氣,極不好伺候。

裴顯的唇邊浮起一絲極淺淡的笑意。

但那絲淺淡的笑很快便消失了。

他想起了那日長廊中短暫的碰面之後,之後入殿面聖的場面。

他面稟的頭一件事,是兵部尚書盧望正,常年吃巨額空餉,隱瞞京畿兵力不足之事,直接導致太行山下禦駕大敗的事。

聖人果然勃然大怒,口口聲聲要誅了盧望正此賊,把他處以腰斬之刑,他的兒孫們也要一同梟首正法,以儆效尤。

裴顯又把近日查明的範陽盧氏十宗大罪稟了上去,盧望正的口供確鑿,簽字畫押的供狀附在奏本最後。

聖人聽完,看過盧望正的供狀,卻沉默了。

“讓朕想想。”延熙帝只如此說道,便把寫明盧氏十宗大罪的奏本合上,放去旁邊。

事實確鑿,不了了之。

裴顯告退前,不冷不熱地在禦前道了句,

“整根都是病木,卻因為根深蒂固的緣故,不敢拔除,放之任之?臣愚鈍,看不出此乃治國長遠之道。”

延熙帝心浮氣躁,冷笑了一聲,“拔除了百年巨木,空出來的坑,哪家填補上?你河東裴氏?裴顯,你依仗著外戚的身份,在京城跋扈行事,朕忍你許多次!莫要得寸進尺!”

裴顯擡手拂去衣袍微塵,從容道,“臣若是當真跋扈,陛下從戶部調來修繕宮室的巨額賦稅,還能安然放在內庫裏至今?”

整個時辰的閉門議事,又是不歡而散。

裴顯沉思著,策馬在朱雀大街上慢行。

往南過去兩個坊,前方就是兵馬元帥府。

寬達百丈的寬闊京城主街,平日裏從早到晚都暢通無阻,今天頂著夕陽余暉,前方車水馬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駿馬嘶鳴聲不絕,街道竟被車馬長龍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