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4頁)

死一般的寂靜裏,眾多驚疑不定的視線,從宣旨內監的身上,轉向謝征的身上,又緩緩轉向裴顯的身上。

裴顯是太後娘娘那邊的外戚。

這次勤王之功,領下戍衛京城和皇宮的重任,京城裏炙手可熱的新貴。

但今晚繞過朝廷,直接頒下的中旨裏,第一道手諭,把裴顯麾下一名親信愛將調去了公主府。

第二道手諭,把裴顯麾下另一名愛將調出了朝廷三大殿之一的兩儀殿,改為戍衛公主殿室。

第三道手諭,把懿和公主賜婚給平盧節度使謝征。

謝征是謝皇後的族兄。

裴顯手裏掌著京畿防務。謝征手裏掌著京城外的五萬勤王兵。

□□裸地借力打力,打壓一方掌兵外戚,拉攏另一方掌兵外戚。

京裏的風向,又要變了。

一片漫長的沉默中,姜鸞站起身,接過了中旨。

在她身後,淳於閑見情勢不對,正在低聲勸誡懿和公主姜雙鷺暫避去水榭。

自從宣旨後,懿和公主的神色便是一片空白。她木然起身,在所有人奇異的視線中,越過庭院裏筆直站著的謝征,在薛奪的護衛下去了後院水榭。

眾多道奇異的視線,便緩緩轉向此地的主人。

“真是沒想到。”姜鸞把中旨放在香案上,還能笑了下,

“謝節度剛才登門,本宮收了賀儀,本以為收下的是節度使的禮,沒想到原來是姊夫的禮。這怎麽好意思。”

她雖然笑著,烏黑的杏眼裏卻泛起冰霜寒意,近乎挑剔地打量著初次見面的平盧節度使,

“謝節度出身謝氏鼎族,身居高位,人品端方。但我看謝節度,年紀不小了吧。”

謝征啞然片刻,尷尬地咳了聲,

“臣實不知情……臣年紀已過三旬,家中原配已經過世,遺下一雙兒女,臣……臣實不堪配尚主。”

姜鸞驀然收斂了臉上的全部表情,冷冰冰道,

“我二姊年方十六,深宮裏嬌養的天家貴女,嫁過去當後娘?謝節度,你方才那句話很有自知之明。尚主做駙馬,你謝征實不配!”

她一把推開阻攔的淳於閑,怒沖沖往院門外走。

走出去十幾步,猛地想起一件事,腳下一個急停,回身怒道,“裴顯!”

“嗯?”裴顯依舊站在庭院中央,對著周圍三三兩兩聚集搭話的賓客,態度風平浪靜,言語滴水不漏。

聽了姜鸞那句怒沖沖的喊話,他轉過身來,淡淡應了聲,“公主遇了事,脾氣上來,連聲小舅也不叫了?”

姜鸞裝作沒聽見,走近幾步和他商量,“我要入宮覲見聖人。深夜宮門下了鑰,勞煩開個宮門。”

裴顯的唇邊泛起一抹涼笑,擡手指了指角落處還在發愣的文鏡。

“聖人下了中旨,短期內是不會見你的了。我麾下的薛奪、文鏡兩個,都換防了職務,文鏡明晃晃地被逐出了禁中。阿鸞還要深夜叫開宮門?小舅只怕有心無力。”

姜鸞不冷不熱地道,“行了,裴小舅。你心裏有氣,別沖著我發作。”

裴顯往角落處招手,示意文鏡過來,

“我有什麽可氣的。聖人既然一道手諭把文鏡調入了公主府,文鏡今晚就留下來。我帶著李虎頭回去北衙禁軍營。”

姜鸞瞥他的視線裏滿是懷疑,“裴小舅的話是認真的?聖人把手伸到你的地盤裏,動了你麾下兩名愛將,你就這麽算了?”

裴顯並不回答,唇邊又掛起常見的淡笑,遙遙對著庭院另一邊的謝征的方向喚道,“謝節度。”

正圍攏著謝征說話的賓客們立刻自發散開,避讓得遠遠地,讓這兩位京畿周圍掌兵的重臣單獨交談。

裴顯緩步過去,在謝征面前三步外停下,客氣地頷首寒暄,

“謝節度,四月時,裴某曾經只帶了兩三親兵,夜出京城,單獨拜會謝節度。當晚你我一見如故,把酒暢談。謝節度曾在月下提起,自從亡妻遺下了一兒一女病故後,謝節度感慨人生聚散無常,只想把兒女撫養長大,再沒有續弦的意思。”

他背手踱了幾步,慢悠悠地道,“看謝節度神色震驚,聖人頒下手諭之前,竟沒有知會謝節度一聲?”

謝征的臉上露出一個苦笑,

“裴督帥,事出突然,謝某也沒什麽可隱瞞的。聖人頒下手諭時,只當面說了前兩條的內容,最後一條並未對謝某泄露半個字。”

滿庭院的賓客都避開了,只有姜鸞絲毫不避嫌地站在旁邊,斜睨著兩人,把交談一個字不漏地聽進耳朵裏。

聽到謝征最後解釋的那句,她搖了搖團扇,斯文開口,“呸。”

姜鸞擡高嗓音,對著周圍賓客人群喚道,“中書舍人謝瀾可在這裏?過來!”

片刻後,四大姓的郎君們聚集的人群分開,謝瀾緩步走近,

“公主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