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3/4頁)
裴顯來的時候,禦醫還沒走。四十來歲的宮中老資歷,半輩子的人精,過來時被刀架在脖子上,嚇得鵪鶉似的,抹著驚嚇出來的冷汗在寢堂外間的明堂裏寫藥方,邊寫邊叮囑女官,
“內服外敷,臥床靜養。兩日之內不要走動……”
裴顯的身影出現在寢堂裏,禦醫嚇得閉上了嘴。
手上動筆疾書,眼珠子滴溜溜亂瞄,偷眼瞄著裴中書直接進了皇太女的寢堂內室。
禦醫心裏叫了一聲“哎喲,親娘哎!”不說他也知道,牽扯進了皇家的陰私事,他這條命如今是懸在刀尖上了。
趕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繼續寫方子。
“懿和公主昨夜受了驚嚇。 ”裴顯把昨夜走水的事輕描淡寫說給姜鸞聽。
“燒死了個宮人,寢堂燒掉了一個柱子,塌了一小塊,懿和公主自己無恙。”
姜鸞懊惱說,“啊,我不好過去探望。”
“殿下不必過去。不只是公主那邊,紫宸殿也最好不必過去。”裴顯淡淡道,“顧娘娘的幼弟顧六郎失蹤了,宮裏正在找他。兵荒馬亂的,你過去只怕不痛快。”
幾句話說完,坐在床邊,視線轉向嚴嚴實實遮蓋住玲瓏身段的柔軟衾被。
“傷勢可好點了?”說著撩起被褥,就要看她身上的傷。
姜鸞撈了一把,沒撈住,氣得瞪他。
“被子好容易捂熱了,你又掀!今天掀了幾次被子了!”
她還是只穿了件單薄的綢緞裏衣,裴顯往被褥深處瞄了眼,剛才禦醫過來,她總算穿上了條綢褲。
他放了心,把肩膀處的綢緞衣料往下拉開了些,露出一小截柔白的肩胛,在重新抹了一回藥的牙印上輕柔地按了按,
“似乎比早晨好多了。沒那麽青紫嚇人。”
指腹輕輕按揉著周圍淤青部位, “淤血也化開了。禦醫開的藥果然藥效更好。”
說著視線往下掃了一眼,想把被子往下掀開些。然而淤腫得更嚴重的那處畢竟隱秘,他的手半途停下不動。
“殿下?”他的手搭在被子角邊,詢問了一句。
姜鸞被他掀了被子,剛才還冷得往被子裏蜷,現在倒不縮了,綢褲管口露出的兩條雪白細膩的長腿交疊著,斜睨他,“瞧不夠,還想再看?”
裴顯皺眉,“別鬧,看傷。”
他昨夜不甚清醒,下手不知輕重,回憶起模模糊糊的夢境,她似乎哭了。
姜鸞:“呸!誰和你鬧。”
她把被子角從他手裏扯回來,“走走走,不許看。”
禦醫新給的藥效極好的外敷藥,春蟄剛才敷了又敷,厚厚的一層把淤傷處抹了個遍,才把衣裳都穿好了,他倒是過來了。
鬧什麽鬧,看什麽看。
裴顯沒和她多爭執,把被子四個角仔細地掖了一遍,說,“明日我再來。”
姜鸞閉著眼睛“哼”了一聲。
裴顯站起身,臨出去時余光瞥見了對面妝奩台上的大銅鏡,他不經意地想起了姜鸞對他說的話,出去的腳步一停,不動聲色問了句。
“殿下當真覺得臣生得好看,當真不在意昨夜的意外?”
姜鸞閉著眼睛,還是細微的“嗯”了聲。
銅鏡映出他的側身,他生得寬肩蜂腰,舉手投足間有懾人氣勢,側面的輪廓挺拔如松。
裴顯對著那銅鏡,嘴裏提起了一件事:
“已經過了上元節。崔家女公子入宮伴讀的事,去年底就已經在商議了,臣回去就寫個奏本,盡快呈上政事堂批復。”
姜鸞還是“唔”了一聲,表示聽見了。
裴顯繼續道:“含章殿的東宮教諭也在尋找合適的人選,快有眉目了。總得請個名聲高遠的大儒才好,總不能一直叫年紀輕輕的東宮舍人充作教諭,教導皇太女,說出去惹人笑話。”
姜鸞還是很關心東宮教諭的人選的,濃長的睫毛動了動,帶著濃濃的疲乏,勉強睜開了。
“這次可千萬別再找個頑固的老學究了。”她叮囑說,
“跟他說好了,教導的是十六歲的皇太女,不喜教授女孩兒的別勉強。”
“這次請的是孔翰林。孔翰林是寒門出身,因此不如崔翰林的名氣高,勝在心性極佳,人詼諧有趣。崔家女公子幾年前請的孔翰林教導。”
裴顯耐心解釋,“放心,這次沒托人請,裴某年前親自拜訪,長談了一夜才選中的。定然不會再出錯了。”
姜鸞聽得心裏舒坦,忍著困意,睜開半闔不合的眼睛,沖他淺淺地笑了笑。
裴顯見了那明艷若天邊彤雲的笑容,心裏也舒坦了。
他路過了那銅鏡,走到木隔斷邊,正要告辭,姜鸞掩口打了個呵欠,也提起一件事,
“請孔翰林入含章殿教授是極好的。但謝舍人講邸報講得也極好。我不要換他,索性也給謝舍人個教諭的名分吧,兩個一起入含章殿教授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