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5頁)

裴顯沉吟著,“半夜喝多了酒,走錯了路?誤入了景宜宮?”

“或許一開始確實走錯了路。但到了景宜宮地界後,不是誤入。”周圍並無他人,謝征也不再隱瞞,冷冷道,

“他走到正門外時,被值守景宜宮的禁衛攔下了,明明白白告訴他,這裏是景宜宮,懿和公主住處。警告他原路退回。”

謝征擡手點了點大宮禁圖的景宜宮北面院墻。

“繞了一整圈,從北面院墻最矮處翻進去,不遠就是公主起居的寢堂。”

謝征壓抑著心中郁氣,陳述他從懿和公主那裏打聽來的幾樁舊事。

“顧六郎是外戚,在宮裏見過懿和公主幾次,說過幾次話。除夕夜宴會當夜,堵著公主說了些不著調的胡話。上元夜賞燈喝多了酒,或許酒後壯膽,起了歪心思。”

裴顯的手指在木案邊輕叩幾下,“懿和公主的婚事懸而未定,顧六郎存了當駙馬的心思?初生牛犢不怕虎,酒壯人膽,知道懿和公主性情好,他想要趁生米煮成熟飯——”

謝征擡手擋住了下面的猜測,“不必猜測太過。他不至於如此大膽。只是年少輕佻,喝多了酒,夜裏跳墻闖進去吐露鐘情,自以為能獲得公主青睞……”

說到這裏,謝征的聲線沉冷,帶出幾分肅殺之意,

“這裏是皇城,皇家威嚴不容冒犯。不是鄉野大戲裏唱的風流才子配佳人。冒犯天威者死。”

裴顯丟了狼毫筆,身子往後一仰,靠在墻邊,似笑非笑,“顧六郎怎麽死的,這裏無人,說說看?”

謝征的拇指緩緩撫摸著自己隨身不卸的刀鞘,視線卻轉開了,答非所問,簡短地道,“夜闖公主寢殿,出言輕薄,驚嚇貴人,該死。”

“確實該死。”裴顯起身,毫不在意地繼續查看起木案上攤開的宮禁圖。

“宮裏失蹤了個顧六郎無足慮。裴某只是驚訝,這麽遠的距離,外皇城直通後宮的路,半途需得過一道左掖門。他喝多了酒,值守宮門的禁衛又沒喝酒,顧六郎是怎麽暢通無阻地走過去的。”

這一點謝征已經查過了。

“就是那麽巧,值守左掖門的禁衛昨夜喝醉了。” 他苦笑。

他幾步走近,指著宮禁圖上的左掖門處,“昨夜負責值守外皇城值房一帶的,是新近提拔上來的南衙右翎衛中郎將,李虎頭[1]。”

“負責值守臨近的左掖門那一片的,是南衙左翎衛中郎將,劉牧光。”

“李虎頭是丁翦將軍的老部下,劉牧光是丁翦的多年好友。李虎頭和劉牧光兩人互相熟識。”

“昨夜兩人值守中途偶遇,說著說著,便拼起了酒。李虎頭酒量不行,喝多了幾杯,前半夜就倒下了。劉牧光後來也倒了。他們二人麾下的禁衛有樣學樣,喝倒了一片。”

謝征說到這裏,頓了頓,“正要和裴中書商議如何處置。”

裴顯即刻傳令下去,“李虎頭和劉牧光二人,值守宮禁不力,收了他們兩個出入皇城的木牌子,停職查辦。”

親兵飛跑出去傳令。

裴顯重新坐回木案後,拿起狼毫筆,對著寫了半截的奏表,繼續和謝征商議,

“顧六郎報失蹤。昨夜值守外皇城值房和左掖門兩處的南衙左、右翎二衛,喝酒誤事,一律罰二十軍棍,中郎將李虎頭和劉牧光二人撤職查辦。這樣報上去如何?”

謝征點頭贊同,“如此甚好。”

等謝征離開後,裴顯繼續提筆書寫。

寫了半截奏表的空白處,凝筆許久,落筆時卻只寫了一個名字:劉牧光。

巧合太多的事情,他向來是不怎麽信的。

劉牧光這個名字落入他的眼裏,已經不止一回了。

八月初十當夜,晉王帶著五百王府精兵入紫宸殿。後來有驚無險,晉王登基為新帝,那夜的古怪事當然無人追究,不了了之。

但他私下裏查過,藩王進宮不能攜帶私衛。晉王府的五百親衛,究竟是如何在重重防衛之下入了皇城的?

晉王走的是西南宮門,當晚值守西南門的禁衛中郎將——

正是這個劉牧光。

———

顧娘娘幾乎哭斷了肝腸。

上元夜入宮數百人,人人都好端端地領賞出宮去,只有自家的六郎失蹤不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端慶帝被吵醒時,顧娘娘正伏在龍床前哀哀地哭,

“六郎才來京城幾個月,人生地不熟的,人都不認識幾個,怎麽會遭遇如此的禍事!”

她本是低門小士族出身,父親四十歲才考中進士,在京城裏做了個八品小官。因為生得美貌,父親從鄉郡把她帶入京城,原想在京城裏尋個五品的官宦人家,就算攀上高枝了。

沒想到陰差陽錯,就是因為相貌美出身低,竟然被裴太後選中,指給當時的晉王為王妃。

短短兩三年,人借風勢,她竟然被推上了後位,身居六宮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