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4頁)

但裴顯自從去年七月底夜裏被當街刺殺重傷,他就有三分心思留意在政事之外了。

被文鏡連鍋端掉的京畿郊外的無名塢堡,主事之人是王相的學生,賀遊。

王相早已被驚動。

賀遊失蹤了半個月,他平日交好的王相一派的官員沒有一個出聲的,報官的當然更不會有。

直到一月底二月頭,才由賀遊曾經的同年好友——禦前死諫,挨了一頓廷杖差點被打死,從此被賀遊刻意疏遠的禦史台大炮仗,章禦史——給捅出來報了失蹤。

王相至今按兵不動,沒有做出什麽反撲的大動作,因為他那邊有一件事至今沒有查驗清楚。

帶兵連鍋端了京畿塢堡的文鏡,曾經是兵馬元帥府的人,現在是東宮的人。

王相還未查清楚,文鏡究竟奉了哪邊的諭令。

老謀深算的狐狸,向來謀定而後動。至關重要的關鍵沒有弄清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動手謀劃下一步的。

裴顯這邊也按兵不動。

所有針對王相的懷疑,除了兵馬元帥府裏的賀遊屍體是真的,其他都是揣測。

他缺乏實證。

太原王氏是四大姓之首,三代出了兩任宰輔,王相是朝中百官之首。太原王氏在朝中的勢力,不是範陽盧氏能比的。

最關鍵的一點差別,王氏沒有盧氏的汙點。

王相是個善謀算的能臣,時常提攜後輩,在朝中的聲譽卓著。王氏家族約束族人嚴厲,出仕的王氏族人裏,沒有一個貪腐軍餉的盧望正。

王相本人言談和藹,和裴顯在朝堂上的關系甚至相當不錯。

不到最後圖窮匕見的時刻,裴顯不想和太原王氏直接對上。

但所有的捕風捉影的線索,都逐漸指向王氏。

尤其文鏡搜來的強弩,和七月底刺殺他的弓||弩是同一批次的私鑄武器。

王相和他算不上政敵,兩人並無針鋒相對的時刻。如果王氏是七月裏那場刺殺的幕後黑手,目的何在?

如果王氏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而是有另一股勢力暗中引導他們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京城中哪還有這麽一股勢力?

裴顯這幾日在政事堂對著王相寒暄談笑時,心裏始終在沉沉地盤算著。

姜鸞卻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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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鏡從塢堡裏搜尋出來的強弩是致命利器,掌管庫房的白露想要壓進偏殿的箱籠裏,姜鸞不讓。

她把強弩日日夜夜地放在寢堂大架子床下面。

用的還是和臨風殿裏那時同樣的藉口,“兇器鎮宅。”

每晚臨睡前,她都會把強弩從床底拖出來,拿在手裏摸索一遍,指尖仔細地碰觸弩||箭觸發的懸刀。

這是單人使用的強弩,但和從前丁翦給她的小巧手||弩絕不類似,弩身寬而大。

如果制造得更大些,下半張可以放在地上,用腳踩住,以腰腿部位的力道發力拉開,就是軍中的強弩了。隔著數十丈距離,可以把遠處沖鋒的對手連人帶馬牢牢釘在地上。

她手頭繳獲的這張強弩造得沒那麽大,架在手臂上使用,也沒有把人釘在地上的可怕威力,但構造是相同的,都沖著一擊致命的目的。

她輕輕摸索著懸刀。回想著。

京城七月底夏日的尋常夜晚,裴顯騎馬出宮回府歇息,有人伏擊在暗處,在手臂上架起這種強弩,對準長街上策馬緩行的裴顯,懷著擊殺的目的,沖著他的胸膛處扣動了懸刀。

裴顯精擅騎術,破空風聲襲來的同時,在馬上猛地側身避過,致命弩||箭沒有穿透他的胸膛,改而深深地紮進右肩,在他身上留下了這輩子再也消退不了的疤痕。

如果他那夜他太累了,失了警覺,沒有避過呢?

如果薛奪沒有告訴文鏡,文鏡沒有告訴她,所有人悄無聲息地隱瞞他被刺殺的事,他自己也隱瞞著,肩頭的穿透傷在大熱天裏惡化到了足以致命的程度呢?

重生一世,那麽多的事都改變了。那麽多人的生死命數也改變了。

那麽多人的命數由死轉生。她又如何能篤定,上一世被刺殺重傷的人,這一世不會傷重而死?

如果這場致命的刺殺帶走了他的命,她在十五歲的大好年華重生回來,見了幾面,說了幾次話,吵了幾次嘴,論下一場莫名其妙的舅甥情分,被她深深隱藏在心底的上一世的三大憾事,又沒來得及說給他知道,他就不在人世了。

對著對面的白墻,姜鸞手指發力,扣下了懸刀。

嗡——沒有上弩||箭的空弦發出一聲沉悶的嗡響。

她把沉重的強弩踢進了床下。

“盧四郎人還沒睡下吧?”她揚聲吩咐外頭,“請他來。我有要緊的話要叮囑他。”

————

皇城東南邊的嘉福門,因為靠近東宮,向來由東宮禁衛自行看守。

半夜,嘉福門從裏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