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5頁)

王相看他的目光更加和藹了。

“盧四郎,以你估算,盧氏家產應有多少。裴中書貪墨國庫,貪墨了多少啊。”

盧四郎遲疑著,看了一眼姜鸞。

姜鸞已經吃完了一個蒸餅,放下長筷,盤膝靠在羅漢床邊,手肘撐著小巧的下頜,目光專注地望著他。

盧四郎對著姜鸞的方向大禮拜下,低頭肅然道,

“草民的估算,盧氏家產至少有十二萬六千兩金,裴中書貪墨國庫,至少貪墨了六千兩金!”

李相撚須微笑的動作停在原地,半晌沒動彈。

王相臉上和藹的笑容也消失了片刻。

崔知海被口水嗆住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裴顯撩起眼皮,掃了眼上首位托腮聆聽、滿臉興致盎然的姜鸞,拿起茶碗,喝了口溫茶。

姜鸞聽到這裏,悠閑地開口了。

“哎呀,六千兩金,雖然不是個驚天動地的大數目,但也不算很小了。抄家入庫向來是個肥差,搜羅個一千兩金、兩千兩金,悄悄落入兜裏,大家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六千兩金,聖人知道了,也要下詔斥責的啊。”

她勸慰裴顯,“裴中書,貪墨的罪名不好聽。為了六千兩金,白擔了個貪墨國庫的大罪名,何必呢。當著政事堂諸位重臣的面,你認了吧。三日之內把六千兩金歸還國庫,本宮做主,不多追究你的罪名。”

裴顯起身請罪:“殿下恕罪。一時起了貪念,貪墨了六千兩金鋌,事後整日後悔慚愧不已。六千兩金至今放置在兵馬元帥府未動,臣明日就運去戶部,歸還國庫。”

姜鸞拍手贊揚,“知錯即改,善莫大焉!”

又好聲好氣地和其他幾位重臣商量:“抄家盧氏抄出了十二萬兩金,貪墨六千兩金。數額不算很小,但也不算巨大。裴中書又答應全歸還了。為了這點事,把二品政事堂重臣革職查辦,追究貪墨國庫的罪名,有點太過了。聖人那邊也會覺得小題大做。諸位覺得呢。”

李相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

他冷冷地對盧四郎開口喝問,“登聞鼓可不是好敲的。雞皮蒜末的事驚擾聖聽,你可知,你已經犯下了不敬大罪!”

盧四郎高聲道,“並非雞皮蒜末的小事。罪臣另有件大事,秉明聖聽!”

“草民被聖人恩赦免死,皇太女殿下心慈,安置草民在城外別院度日,了此余生。不想十二月裏,竟有一撥豪強將草民擄走,運送去了京畿某處防守嚴密的莊園。自稱是草民家族的舊友,威逼利誘,要草民敲響登聞鼓,栽贓給裴中書,把裴中書貪墨的六千兩金,說成二十萬兩金!”

盧四郎大禮拜下,“草民昔日不成器,卻也入仕數年,略認識官場幾人。那口口聲聲自認盧氏舊友的人,並非盧氏舊友,昔日從不登門。草民以為,此人冒名頂替,把草民推出去攻訐朝廷重臣,背後必定藏著極大的陰謀!”

“草民敲響登聞鼓,一來是為了保住草民自己的性命,二來懇請朝廷徹查到底!所謂‘盧氏舊友’早上親自駕駛牛車送草民來宮外,盯著草民敲響登聞鼓,應該不會走遠,還在附近守候消息,草民懇請朝廷立刻發兵,圍捕此人!”

話音剛落,政事堂裏響起一陣清脆的鼓掌聲。

姜鸞正好吃完了第二個蒸餅,拍手稱贊,

“說的極好!可見盧四郎經歷了生死一遭,如今是徹底回頭是岸,一片忠心向著朝廷了。北衙禁軍神武衛中郎將,薛奪何在!”

薛奪就在門外,借著當值,豎起耳朵偷聽裏頭的動靜。忙不叠地戴好紅纓頭盔,疾奔進來,

“末將在!”

姜鸞沖他擺擺手,“還忙著戴什麽頭盔,趕緊帶你的兵,出去外頭抓人呐。”

“末將尊令!”

姜鸞起身,在明堂裏溜溜達達地走了一圈,走到李相面前。

“喲,李相,面色不好看。早上吃壞了肚子了?”

李相面沉如水,原地默然坐了片刻,擠出一個笑容,“皇太女體恤。老臣早上沒吃早食,腹中空空,或許因此面色不太好看。”

姜鸞點點頭,回身從提盒裏取出一個壽桃蒸餅,包在幹凈帕子裏,遞給他,“吃吧李相。裴中書大清早從珍香齋買來送去東宮的。還熱乎著。”

她從李相跟前走開幾步,看了眼對面的崔知海。崔知海啞口無言,坐在原處猛喝茶。

“崔中丞,大清早地喝那麽多茶水,你早上也沒吃東西?你也吃個蒸餅?”

崔知海接過一個芝麻餡的兔兒蒸餅,不知滋味地啃了一口。

姜鸞又拿了個牡丹蒸餅,說,“王相——”

自從盧四郎咬死‘六千兩金’的貪墨,王相就再也不發一言。

他並不接姜鸞遞過來的蒸餅,起身行禮,“老臣告退。”說罷官袍飄蕩,拂袖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