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揚州

沈翌像一座石雕, 在院中站了許久,腦海中閃過一幕又一幕兩人的相處,成親後她一直安安靜靜的,從不會招他厭煩, 哪怕認定她心思深沉, 實際上沈翌並不厭惡她這個人。

不知何時,他的情緒總因她波動, 他厭惡失去掌控的感覺, 才一度冷著她,他從未料到,他的冷淡以待給她帶去了傷害, 更沒料到, 她竟當真愛慕他。

沈翌呼吸困難,眼前又一陣發黑, 宋公公趕忙扶住了他,“陛下。”

沈翌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臂,他意識恍惚,閉了閉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走吧。”

莎草沒走, 她磕了個頭,懇求道:“求殿下讓奴婢留在小皇孫身邊伺候。”

沈翌搖頭,“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們能遠離皇宮,你走吧,朕會親自照顧他。”

他說完, 就轉身入了偏殿。

兩位奶娘正守在安安身側, 冰荼也在, 她與冰鑒沒能護好陸瑩本是死罪,清楚陸瑩定然不希望他牽連無辜之人,沈翌並未處死兩人,唯有放火的嬤嬤被處了死刑。

沈翌來到偏殿時,安安閉著眼睛正小聲哼唧著,他還是會哭,每次睡覺時,都會下意識找陸瑩,有時候會拱到奶娘懷中,意識到不一樣後,會將小腦袋偏向一邊。

幾天下來,他就瘦了一圈,小臉上一點多余的肉都沒有,瞧著可憐兮兮的。

沈翌在他跟前守了一會兒,就去了幹清宮,金絲楠木制成的棺柩上,共刷七七四十九道漆,瞧著異常華貴,一旁有誦經的和尚。

棺柩需在幹清宮停放二十七日,沈翌每次來看他時,都會想起他的勸誡,想起前朝大儒那首思念亡妻的詩詞。

當時只覺得一切距離他都很遙遠,豈料造化弄人,他與她竟也會陰陽相隔。

翌日清晨,沈翌便在早朝上宣布了自己會為聖上守孝三年的事,皇帝駕崩乃國喪,他還頒布了聖旨令大臣守孝三個月。

因聖上駕崩,睿王和三皇子、四皇子的婚期也推遲了一年。他們三個皆已被封王,考慮到魯王的謀反,皇上駕崩前,賜三皇子和四皇子為王時,本著“不賜土”、“不加郡國”、“賜俸祿”的原則,至於睿王,則收回了他的封地。

皇上的這一道聖旨,實則也是對他們的一種保護,他深知沈翌的性子,他們若安分守己,不謀反,沈翌也不是那等不容人的。

下了早朝後,沈翌先看了看安安,小家夥正趴在奶娘懷中哼唧著,小貓似的,沈翌將他抱到懷中,親自哄了哄,這幾日,他每日都會抱抱他,安安已習慣了他身上的味道,沒哭多久就睡著了。

他將安安放在了榻上。

宋公公拿著藥走到了他跟前,心疼道:“燒焦的這一塊幹皮掉了下來,奴婢再給殿下塗塗藥吧,還是早些恢復得好,不然小皇子瞧見你臉上的傷也會怕。”

他臉頰這塊傷靠近耳根,足有一枚雞蛋這般大,若皇上尚且在世,他的臉傷成這樣,勢必會有一部分大臣以儀容不整,影響帝王威儀上奏,如今皇上已駕崩,登基大典也沒剩多久,幾位皇子的能力,又遠不如他,自然沒人敢說什麽。

好在柳神醫尚在京城,他研制出一瓶活血生肌膏交給了沈翌,他燒得不算嚴重,燒焦的幹皮掉下去後,便長了新皮膚,等到先帝下葬這日,他臉上已逐漸恢復了正常。

舉辦完登基大典,沈翌先冊封了太後和皇太妃,宮裏的嬪妃本就不多,麗妃被斬後,沈翌讓她們一並搬到了行宮,在此安度晚年。

先帝一駕崩,太皇太後的身子骨更差了些,前段時間她一直昏昏沉沉的,近幾日才好了些,她身子骨不適的這段時間,劉婉晴探望過她幾次,她是二公主的伴讀,時不時會入宮,每次入宮後,她都會到太皇太後跟前侍疾。

太皇太後身子養得差不多時,已臨近過年,就讓李嬤嬤出宮了一趟,將劉婉晴喊到了宮裏,她拍了拍手,對劉婉晴道:“前段時間,你有心了。”

她說著就讓宮女端來了賞賜,送給她一對翡翠玉鐲,劉婉晴笑道:“這本就是臣女該做的,無需太皇太後賞賜,這對翡翠成色這般好,您戴上比臣女戴著好看多了。”

她慣會說話,將太皇太後哄得合不攏嘴的,太皇太後笑道:“待你日後入了宮,哀家就有人陪了。”

劉婉晴羞赧地垂下了目光,“太皇太後莫要打趣臣女了,估計拖到明年,父母就該為臣女定親了,臣女這般身份也配不上皇上。”

“誰說配不上,以哀家看,你和皇上再般配不過,安安那麽小,也唯有你這性子,哀家才放心將安安交給你。待來年熱孝一過,他也該立後了,屆時哀家可為你們做主。”

劉婉晴雖高興,面上卻依舊從容不迫,她笑道:“謝太皇太後對臣女的厚愛,京城這麽多優秀貴女,臣女又哪裏配當皇後,何況皇上也說了要守孝三年,又豈能為臣女壞了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