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京之行八(第2/2頁)

言盡於此,謝寧也不好再說或再問什麽。

再加上這裏確實過於詭異滲人,她不敢久留,感受到腿的知覺全部回來後,像一支箭地沖了出去,溜得極快。

彎月融於黑夜,少女的背影一眨眼就不見了,也跟著融進了夜色當中。

許扶清沒看她,掏出隨身帶著的蠱,低頭安靜地數著。

蠱也分很多種,他自幼養蠱,更喜歡蛇蠱、疳蠱、金蠶蠱、虱蠱這幾種,其他的也會一二,不過少用或沒用過。

少年蒼白的指尖掠過裝在小器皿裏的情蠱。

許扶清記得,母親身上曾有情蠱,每到被情蠱迷了心智之時,她總會木訥地一聲又一聲地對那人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那人貌似很喜愛聽到這句話,不厭其煩地讓她重復地說,坐在旁邊的他聽到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情蠱是慢慢發揮作用的,不是一蹴而就的。

所以母親有時候能恢復清醒。

逐漸地,她變得不愛說話,常常盯著他的臉發呆,給他穿上買回來的女孩子衣裳,給他描眉,擦胭脂,打扮得漂漂亮亮。

銅鏡中倒映出兩張臉。

一張柔美溫婉,一張稚嫩生澀。年幼的他五官本就柔和,描完眉、塗上胭脂水粉,愈發雌雄難辨,但卻怎麽看怎麽別扭。

似四不像,奇奇怪怪的。

“真好看。”母親稱贊道。

她會溫柔地撫摸著他滿是胭脂水粉的臉,面上帶著柔和的笑,纖手撫上他的脖子,壓住他腦後勺,將他死死地摁進被褥裏,讓他完全呼吸不了。

“快睡吧,天黑了,該睡覺了,清奴,快睡吧!”

嘩啦,蹭了一大片胭脂的被褥被人扯落。

他得以喘氣。

而當母親被那人拉開後,會抱住對方的腰,臉頰親昵地蹭著,用甜得發膩的嗓音說:“我喜歡你,可是我好討厭他,你把他殺了吧。”

“好。”

男子揉了揉她因用力泛紅的手,面不改色地給她插上新買的簪子,淡淡道:“那便殺了吧。”

*

許扶清一點兒都不在意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又把蠱收起來,毫不留念地扔掉了情蠱,用紅色的發帶束好長發。

無法理解那人為什麽這麽喜歡用自己的心頭血來煉情蠱。

他認為最無用的莫過於情蠱。

比不上那些可以用來殺人、折磨人的蠱。

到了後半夜,烏雲將月亮遮住,天色黑沉得不見一絲光,許府門前的雜草晃動不止。

許扶清將大廳裏的斷頭、斷臂、斷腳拼湊好,沾上的血液流過指骨,一滴一滴地滴落,把剛換上不久的紅衣也弄臟了。

早知道就晚些再沐浴了。

他站在血泊中,紅衣黑發,面前躺著被分割過的屍體,猶如奪命閻王。

殺人之人的刀工不錯,看切痕便知很是熟練。許扶清越來越想見他了。

許扶清跨過門檻,準備去洗手,視線落到被扔到門外的情蠱。

*

謝寧昨晚失眠了,一躺回床上,閉眼,滿腦子浮現的都是那顆黏附著黑色潮濕長發的頭,根本不能正常入睡。

她打著哈欠支開窗子。

南窗正對著院子,衛之玠恰巧只身一人地站在那裏,身穿白衣,垂眼看著小水池,陷入沉思。

坐在梳妝桌的應如婉聽見哈欠聲,轉頭看她,擔心地問:“謝寧,你昨晚去許府沒遇到什麽事吧?”

謝寧在心裏嘆了口氣,念及許扶清說的話,搖頭。

“沒有,送完信我就回來了。”

應如婉點點頭,用木梳子輕輕地梳著頭發,想起安府公子對自己的百般好,眼裏漸漸含上不忍,“謝寧,你有喜歡的男子嗎?”

喜歡一個人,真的會無底線地討好嗎?安府公子對他的表妹當真是無可挑剔的好,她很是羨慕。

羨慕的同時,應如婉又隱隱感受到一陣無盡的悲涼。

若是安府公子知道真正的表妹早已不在人世,那該又多絕望、傷心。畢竟如果換作是她得知自己千辛萬苦要尋的故人死了,會很痛苦。

謝寧斂回視線,轉過身看她,沒聽清楚,“嗯?”

大概應如婉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過於突然,換問法:“就是你有沒有想討好的男子?”

謝寧笑了笑,背對著窗外,卻指著外面,不打算隱瞞將來自己想幹什麽,“他,我想討好他,最好能讓他喜歡上我。”

喜歡會使好感值增得很快,喜歡分許多種,親人的喜歡,朋友的喜歡,感謝的喜歡都可以。

應如婉擡頭看出去,杏眸瞪得大大的。

院子沒什麽人,她沒看到不知去哪兒了的衛之玠,只看到了一位紅衣少年,大片陽光灑落,映得許扶清皮膚病態的紙白。

他抓起小水池的一條魚,戳破了它的肚子。

作者有話說:依華D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