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峰巍峨入雲端,縹緲的雲霧如同條帶籠罩在半山腰。山頭積雪常年不化,長長的石階上,還留著不知什麽時候的殘雪。

謝離背著劍,步履從容平緩。

忽聽穿林之聲,背後一支利劍呼嘯而來。謝離眼眸平靜,足尖一點,便躲過了這狠辣的暗箭。

他轉身,只見前後出現十幾個淺藍弟子服的人,每人手上都拿著一柄劍。

這些都是他的同門,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謝離神情淡漠,如九嶷山常年不化的積雪。他的長劍未曾出鞘,眾人已經一擁而上。

電光火石之間,謝離已與眾人過了數招,他矮身躲過其中一人的長劍,雙指打在那人手腕上,那人手腕一抖,當即就松了手。謝離推著他的手腕,將長劍送回,眼見就要劃過來人的脖頸。忽見一枚金珠破空而來,打在長劍上,救下了那人的性命。

長階之上,積雪之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少年。少年身著殷紅鬥篷,容貌隱在鬥篷之下,只聽得到他含著笑意的聲音。

“同門之間切磋罷了,大師兄怎好下殺手?這可有違九嶷山的門規。”

人群都圍到少年身邊,一片藍衣中唯有少年衣衫艷如紅梅。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張雌雄莫辨,艷色無雙的臉。

謝離看著台階上容貌秾麗的少年,道:“不是沒有人死嗎?”

郗真挑眉,他撫摸著手上一枚飄著紅沁的玉戒指,道:“那是我來得及時,若是我晚來一步,這位師兄哪兒還有命啊。”

郗真笑起來越發純真艷麗,“大師兄,敢做就要敢認,索性這位師兄並無大礙,便是執法長老見了,也不會重罰你的。”

謝離無意與郗真辯駁,他走上台階,攜著一身風雪,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道:“那你就去告吧。”

錯身而過的一瞬間,郗真姣好的面容瞬間陰沉下來。他看著謝離離去的背影,反手給了身邊弟子一耳光。

“廢物!”郗真罵道:“這麽多人對付不了他一個,要你們有什麽用!”

被打的那個人竟也沒有生氣,只是討好道:“師弟,別生氣了,咱們次次針對大師兄,也沒見幾次成功了的。況且大師兄這次下山去了大半個月,耽誤了練功,月中大比肯定不如你。”

郗真面色總算平復了些,跟著謝離一道進了山門。

九嶷山乃傳承千年的大門派,弟子眾多,人才輩出。一代弟子中,最優秀的那一位被稱為九嶷山嫡傳,負責入人世,尋明君,保社稷,匡國本,所有散落在外的九嶷山弟子都要以此人為尊。

一代弟子中,只能有一個嫡傳弟子,嫡傳弟子以養蠱的方式選拔。也因此,九嶷山有一條鐵律,山門之外,生死不論,山門之內,絕不允許殘害同門。

及至這一代,九嶷山的弟子中,謝離是大師兄,驚才絕艷國士無雙,月中大比從來都是第一。而郗真,是這一代的小師弟,同樣的天資聰穎,勤奮刻苦,卻每每敗於謝離手下,月月屈居第二。

也因此,郗真與謝離幾乎不同戴天。

謝離回了自己院子,換了身衣裳才去大殿見山主和諸位長老。

郗真負著手,把玩著那枚戒指,來到大殿外。殿外弟子攔住他,道:“小師弟,大師兄在和山主和諸位長老商討事情,你過會再來吧。”

郗真笑著拂開弟子的手,道:“沒關系。”

他生得實在是好,五官秾麗如盛開的芍藥花,一雙貓兒似的眼睛卻透著純真無辜,叫人不舍得為難他。

守門弟子只得眼看著他走進去。

大殿寬闊,山主和幾位長老高居上首,如面容慈悲的佛像。而謝離,他就站在殿中,一身素青綢衣,腰間勒了四指寬的嵌玉腰帶,越發顯得身如翠竹,立如玉樹。他是清冷俊美的長相,眉眼間盛著一捧化不開的雪,就是看人也是寥寥一瞥,眼中從來不落塵埃。

郗真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擡頭看向山主,卻又換了幅乖巧溫順的模樣。

“弟子見過師父。”

山主一貫冷淡的眉眼在觸及郗真時也和緩了下來,“真兒,不得無禮。”

郗真無法,只好敷衍地向謝離行了禮,“師兄好。”

謝離淡淡的應了一聲。郗真看了他一眼,直接走到上首山主身邊,甜著嗓子道:“師父,方才你們在說什麽呢?還不許人進來。”

山主讓郗真站在自己身邊,道:“在說燕帝立儲之事。”

九嶷山弟子每月一次大比,稱之為爭花日。九月裏的那次爭花日,不出意外是謝離奪魁。而這次奪魁,為謝離爭取到了下山的機會。

九州割裂已久,草莽出身的燕帝征戰二十余年終於平定天下,立國號為燕,國都為長安。燕帝膝下只有一子,名曰重明,於金秋重陽正式立為太子。九嶷山於是派謝離下山,代表九嶷山參加立儲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