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一(第2/3頁)

她正掰著指頭細算,還沒等她一一列出來,臥室就被人推開了。

陳淑敏愣了一下,扭頭看見夏知予站在門外,大概是屋內白熾燈太亮,照在她臉上顯得沒什麽氣色,陳淑敏以為她身體不舒服或者有什麽難言的心事,便下床穿上拖鞋走過去,問她:“怎麽了,予予。哪裏不舒服嗎?怎麽頭發都沒吹幹。”

夏知予以為自己會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是每次碰上正經的事,她就開始不善言辭,或許也正是因為拙言的緣故,開口時正好撇去了所有華麗的修辭,只剩下最直接的偏袒。

“他沒有問題。”

“啊?”

“媽媽。學長他很好的,沒有什麽問題。”

陳淑敏沒想當著孩子面前議論別人,但夏知予既然聽到了,她就不免在囑咐一句:“我沒有說他不好。就是讓你注意點。”

注意什麽,夏知予問她。陳淑敏囫圇略過,覺得不該跟小孩兒說得太多。

夏知予就是在這一次次的模糊中長大的。陳淑敏只會告訴她不要這麽做,卻鮮少跟她講為什麽。

回房間後,夏知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慢慢想起今天下午黎川說的話,對應方才夏宏深說的,許京珩應該是為了外婆的事請假的吧。

她的家庭算是圓滿,有時候因為陳淑敏方方面面的照顧,讓她覺得愛得太滿。所以在聽到他幼時被雙親拋棄的時候,夏知予的第一反應本該是“給予”,可她實在沒法從許京珩身上找到可憐的影子,因為那人陽光、坦蕩,他從不因過往遭遇囿於自己,他像肆意生長的野草,被風一吹,彎下腰去,後又挺直腰背。就算不逢滿月,也能清晰地看到野草隨風晃動的痕跡。

她很快打消了這種高高在上的想法。

這樣的人,你可以跟他共情,但他永遠都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

十一月中旬的京江已經順利邁入初冬,夏知予沒什麽禮物好送,挑來選去,還是選了最實用的圍巾。

去學校送他那一天,她拎著個紙袋子,兩人在校門口碰面。

冬令營為期七天,路遠、氣候差異大,所以前去參加的同學基本都是人手一個行李箱。因為帶了重物,很多同學的身邊都有家長陪同。本來參加冬令營的同學並不多,但是算上家長,大巴附近還是有點嘈雜。

許京珩和夏知予遠離人群,一人拿著杯熱拿鐵,站在樹下。

腳下都是枯黃的樹葉,踩下去,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像樹葉走向冬日釋放的最後的生命信號。

二人無聲地對立,還是許京珩先開得口:“進步很大。”

夏知予知道他指得是第二次月考,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許京珩就欠嗖嗖地接了一句:“你說我以後在外開個培訓班賺錢是不是能賺瘋?”

“...”

賺不賺瘋得不知道,上課的學生估計得瘋。

“你一個人嗎?”

“嗯。”

他眼裏帶笑,漫不經心地往大巴那兒看了一眼。

夏知予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大概是要出遠門的緣故,幾乎每個學生都被家長擁簇著,叮囑的叮囑,寬心的寬心,很熱鬧。

但她似乎看到一條明顯的界線劃在他們之間,有家長來送的同學站在界線的前邊,熱鬧是屬於他們的,另一邊,只有她和許京珩。

或者說,在她沒來之前,界線的另一邊,只有許京珩一個人。

那一瞬間,她不知道怎麽就感覺到深秋的寒意,拎著紙袋的手指蜷縮了一下,然後提起來,遞給許京珩:“送給你的。”

許京珩從大巴那兒收回視線,垂首,眼神落在夏知予手裏的紙袋上:“是什麽?”

“圍巾。京江是初冬,冷的時候可以戴上。”

其實比起京江的幹冷,南樟的濕冷才是凍到骨子裏的冷。然而那些在南樟的男高中生,卻似乎從來都不屑於圍圍巾,用黎川中二的話來說就是少年滿身熱烈足以抗衡著蕭瑟的凜冬。許京珩倒是不像黎川那樣給自己找個噱頭,但他確實沒有圍圍巾的習慣。

不舒服,行動還受限。

“在室內。會有暖氣。”

又不是去戶外旅遊。

但是看到夏知予拎著袋子,認真地看著他...

“你自己織的?”

“自己織?”

許京珩不提,夏知予差點忘了圍巾還能自己織。她當時只想著圍巾的實用性,禦寒。眼下,被許京珩這麽一問,她如果說是買的,倒顯得她沒什麽誠意。

“是我用手掏出了點小錢讓機器運作後的成果...”她想了想,勉強往手工上靠:“親手給的錢,算不算是自己動手?”

許京珩接圍巾的手一頓,擡眼笑著看她:“你說呢?第一名。”

“什麽?”

“胡編亂造第一名。”

冬天太冷,比起夏日慷慨的陽光,溫暖顯得彌足珍貴。他不討厭冬天,因為冬天有元旦、有新年,有不遠處等著花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