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自康寧城往京城回去時,沈鳶身子也好了許多,一路慢悠悠走著,路過風景倒也值得瞧一瞧。

待到再回京城繁華時,已是桂子飄香。

康寧城戰事大捷的消息,比他們的人回來得要更早,待沈鳶回到京城時,已是人盡皆知,一連串的封賞自不必說,沈鳶也在兵部領得了正經差事,只等他休養得差不多了,便要前去赴任。

衛瓚更是接連伴駕了十數日,忙得腳不沾地。

嘉佑帝無論同哪個大臣談事,總要將衛瓚帶在身側炫耀一番。

沈鳶將心比心,若自己能得這樣榮耀,只怕早已不知東南西北了,可衛瓚果真是天生富貴裏養出來的人,好些東西都不放在心上,仍是那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

每日仍是懶懶地回來,脫了那一身朝服,同他一道吃飯、下棋,聽他說兩句擠兌的酸話,眉眼便透出幾分笑意來,慢悠悠說:“沈哥哥教訓得是。”

這溫順的模樣很是好看。

沈鳶不自覺便飄了眼神,指尖碾了碾衣袖,越發覺著面孔發熱。

又過了幾日,晉桉倒是上門兒來了一趟。

晉桉跟那位捉貓的小姐,婚期就定在這個秋,特意選了個良辰吉日預備成親,這會兒特意來同他商議來的。

沈鳶見了他便笑,晉桉這些日子打扮得越發俊逸,檀色衣衫,發上簪桂,教人見了便眼前一亮。

沈鳶溫聲道:“果真是好事將近了,人也精神了。”

晉桉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低聲說:“我來正是想同你說這件事,待迎親那日,我想請你和昭明堂的人一同陪著,不知你可願意?”

沈鳶便一笑,說:“那是自然。”

大祁的婚俗本就須有同輩人陪伴迎親,親近的兄弟友人皆在其列,待婚後酒宴共飲,替新郎官招待賓客,方能使新郎官脫出身來。

沈鳶說:“小侯爺這會兒不在府中,他這些日子忙些,我回頭代你問一問他。”

晉桉笑說:“我問過他了,他說自己那日碰巧要隨聖駕左右,來不得。”

“左右他不來也是好事。”

“你一個狀元郎已夠我風光了,引得衛二隨我去讓人看,可不知是誰娶親了。”

沈鳶怔了一怔,笑說:“這倒是這麽一回事。”

衛小侯爺這會兒剛立了功,正在風口浪尖上,真要去迎親,恐怕新郎是誰都分不清。

沈鳶嘴上這般一說,卻是說不出什麽滋味兒來。

不知為何,見了晉桉這樣春風得意、眉目柔情,他卻想起許久之前,眾人賀晉桉定親時,衛瓚吃得有些醉,在車中喃喃囈語,唱著做不得數的婚詞。

沈鳶最終只垂眸笑了一笑。

又聽晉桉道:“對了,除去迎親,我倒還有一事求你,或許太麻煩你了些。”

沈鳶道:“什麽?”

晉桉微紅著面孔道:“我要娶的那許姑娘是個南方姑娘,我便想著添置一些院中的陳設,動一動布局,挖個荷塘、種些芭蕉,叫她不要思鄉才好。”

“只是我到底不通這些,你亦是江南來的,品味又雅致,可願到我府上去小住兩日,幫我盯著些。”

沈鳶道:“這有什麽,我過幾日便去就是了。”

晉桉便大喜,連聲道謝,振了振衣袖,便匆匆去了。

留得沈鳶在堂中,那寫了婚期的帖子看了半晌,大約只有不到十日的功夫了。

卻是指尖摩挲著帖子,覺出一絲不對味兒來。

抿了幾口茶水,忽得喊了一聲:“憐兒。”

小丫頭冒出個腦袋來:“怎的了?”

沈鳶垂眸說:“姨母前兩天出門去,說是同幾個交好的命婦出城去寺廟吃齋還願,可說了住多久嗎?”

憐兒說:“這次住得久些,怎麽也要十幾日。”

沈鳶說:“十幾日,那這婚期不是趕不上了麽。”

晉桉家和侯府雖算不上頂好,但總是同為武將,同朝為官。

晉桉這位大公子的婚期,姨母臨行前提都沒提一句麽?

若換了旁的公子,或許還真不將這些內宅往來之事放在身上,只是沈鳶心思極細,又替侯夫人管過賬,總覺著事情不對。

只低頭抿了一口熱茶,卻沒將話繼續問下去。

……

衛瓚已在嘉佑帝門口纏磨了半個多月了。

嘉佑帝帶著他四處炫耀,他就老老實實裝乖侄子,待人都走了,他又立在邊兒上噓寒問暖,熱了打扇了涼了添衣的,一副罕見的乖巧相。

嘉佑帝哪裏不曉得他要求什麽,只是不願意應他,每每提及,都當沒聽見似的。

可奈何康寧城一帶的事務、總還得同他多加商議,嘉佑帝也忍不住總想向人炫耀炫耀自己這個侄兒,是以互相折磨了許多天,這幾天康寧城事一平穩,立馬就將衛瓚擋在門外了。

張口求賜婚,閉口沈狀元的。

——嘉佑帝耳朵都要起老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