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荔知最終將那串手鏈留在了謝蘭胥那裏。

這是她可以誓死去保護的東西, 荔知相信謝蘭胥正是看出這一點,才會令人悄悄買回。

留著這手鏈,就像留有可以威脅她的人質。

她不介意多給他一點安心。

因為她早已決意要將自己的命運和謝蘭胥捆綁在一起。

幾日後,荔象升度過危險期, 能夠自己下床走動了。

嘉穗特意從扶風院的小廚房裏要了一尾魚, 在荔知去竹園兼完職後,端出一盆奶白的燉魚。

荔家三姐弟和嘉穗一共四人, 圍坐在荔知耳房中那張小小的方桌前。

“象升大病初愈, 這魚肚就給你吃了。”荔知笑著夾起一筷白白的魚肚, 放進荔象升的碗裏。

“……多謝。”荔象升言簡意賅,反手夾了一筷魚肚也放進荔知碗裏, “姊姊也吃。”

荔慈恩笑眯眯地看著兩人,打趣道:“沒人給我夾, 那我就自己夾啰”

“沒關系, 慈恩還有我呢。”嘉穗笑著, 夾起魚肚落進荔慈恩的碗。

幾筷子下去,魚肚只剩光溜溜的魚刺。

“聽說這扶風院已經在準備開春後圍獵的事情了, 每一回少爺都要帶不少丫鬟小廝出行,我看啊,這魚肚還是讓給需要出力氣的人吧。”

荔知將碗裏的魚肚夾給嘉穗,自己的筷子伸向白白的魚眼睛。

“這魚眼珠子, 給我也罷!”她用誇張的語氣說。

“我怎麽能自己吃魚肚, 讓小姐……般般吃魚眼呢”嘉穗慌了,想將魚肚還回去。

“事不過三, 這塊魚肚已經夾過兩回了。”荔知故作生氣的樣子, “不興

第三回 了。”

嘉穗的筷子停在半空, 收也不是, 不收也不是。

“湖裏魚多……等身體好了,我去捉。”荔象升說。

“就是,一塊魚肉罷了。”荔知笑道,“只要我們心在一起,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嘉穗這才把懸在半空的筷子放了下去。

燉魚最後被吃得幹幹凈凈,每人都分到了一小碗魚湯,暖呼呼的魚湯下肚,就連身體也變得溫暖起來。

盡管門外吹著二月的寒風,荔知卻覺得比呆在有火盆的房間更為溫暖。

吃飽喝足後,四人圍著桌子閑聊。

“我聽院子裏其他的丫鬟說,往年少爺圍獵回來的獵物都分給了院子裏的下人。”嘉穗眼中露出欣喜,“我要是能分到獐子或者鹿肉,到時候咱們就用紅薯和白菜煮上一大鍋,連菜都能吃出肉味來。”

荔慈恩趴在方桌上,入迷地聽著嘉穗的形容,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只要不是蟲子就好。”荔象升說。

十二歲的少年,稚嫩的面容上依然殘留著大病初愈的虛弱。

“去圍獵,怎麽可能是蟲子”荔慈恩大為震驚。

“別以為不可能。”荔象升說,“你忘了我們在集市上看見的那些炸蟲子了”

荔慈恩皺起眉頭,露出反胃的表情。

“集市上還有炸蟲子”荔知也頭回聽說這回事,驚訝道。

“只有早晨的集市上有。”荔象升說,“我去賣柴的時候有看見過,這裏的人早上去捉了就來集市上賣,買回去的人放油鍋裏炸了就吃。”

“鳴月塔本來就胡漢交融,有我們沒見過的風俗也在情理之中。”荔知說,“我在一本遊記裏也看過類似的記載,當地人說吃蟲比吃魚更是大補。”

“我還是寧願吃魚。”荔慈恩皺著小臉。

“我也寧願吃魚。”嘉穗說。

“那如果吃的只剩蟲呢”荔象升問。

荔知不由想起自己在流放路上,為了活下去掰掉的那些昆蟲腦袋。

四人聊了一會吃魚還是吃蟲的話題,眼看夜色深重,這才盡歡散去。

曾幾何時,在人們心中猶如活地獄的鳴月塔,就在荔知心裏摘下了陰森可怖的面具。

鳴月塔有充足的水源,有廣袤的土地,漢人當政,軍民和諧。從流放之地來說,其實並非最壞的地方。

白天在萱芷院當差,在屋子裏擦擦洗洗,偶爾陪魯萱讀讀書,晚間再趕去竹園,陪裝病不出的謝蘭胥打發時間。

待漫天星光,再踩著燈籠影子回屋休息。

那棵孤零零佇立在荔知院裏的歪脖子棗樹,不知什麽時候起,光禿禿枝幹上的冰霜化了,嫩綠的葉芽鉆了出來。

荔知不知不覺習慣了這種生活。

開春之後的一天,她在萱芷院下值,本該立即趕往竹園,魯萱的貼身丫鬟佩兒卻將她叫住。

“姑娘讓把這本書給少爺還過去,我手裏還有事,你替我跑一趟吧。”

荔知只好應下。

她拿著書,快步趕到扶風院,就想快點交差。奈何留守的小廝是個辦事仔細的,拿著荔知還回去的書,一頁一頁地翻看檢查。

荔知也不敢擔保魯萱有沒有損壞書頁,只能耐著性子等他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