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增]

荔知將荔晉之的屍身送回他的披甲主人那裏, 後者聽聞荔晉之惹怒了都護府,毫不猶豫地就他的屍身扔去了野外喂狗。

她獨自一人坐著馬車回到都護府,等待她的是扶風院裏神情冷硬的魯從阮。

荔知看出他心情不悅,而且這不悅極有可能和她有關, 遂低眉順眼地走到他面前行禮請安, 稟告荔晉之在路上暴斃一事。

魯從阮對荔晉之的死並不關心,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牢牢釘在荔知身上。

“是誰允許你私自和竹園來往的”

荔知一愣, 擡頭看他。

“從前我可以既往不咎, 但以後——”魯從阮背著手, 站在院中冷冷地看著她,“沒有我的允許, 你不能再和竹園接觸。”

院中還有幾名值班的丫鬟小廝,她們站在廊下眼觀鼻鼻觀心, 但實際都將耳朵高高豎起。

“少爺, 這是為何……”荔知說。

“沒有為什麽。”魯從阮說, “你是我的奴婢,對我的命令只需服從。”

一向平易近人的魯從阮突然擺出主子的身份。荔知就知道這件事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只得以奴仆的身份行禮回應:

“奴婢知道了。”

魯從阮轉身往屋內走去:“你跟我進來。”

荔知無視其他下人投來的各異目光,跟著魯從阮走進屋內。

“你在竹園都幹些什麽”魯從阮問。

荔知老實回答讀書磨墨。

“皇孫有自己的婢女小廝,怎麽還要我扶風院的丫鬟服侍”魯從阮冷笑,對謝蘭胥的不滿幾乎寫在臉上。

“奴婢為了給弟弟治病, 曾借了殿下十兩銀子。讀書磨墨, 只是在償還欠銀。”

“不過十兩,你為什麽不找我借”魯從阮緊皺眉頭。

“那時弟弟命懸一線, 少爺又不在府中……”

魯從阮白天時候幾乎都在府外, 荔知這樣說, 也是合情合理。

“那你為什麽不找萱兒”

“小姐已為奴婢開恩多次, 奴婢不願再麻煩小姐。”

魯從阮的怒氣漸漸消去,他解下腰間沉甸甸的錢袋扔給荔知:

“這錢,我替你十倍償還。”

以魯從阮的性格,現在拒絕無疑會進一步觸怒他,荔知現今只是一介奴婢,就像她拒絕和夫人起直接沖突一樣,她和魯從阮正面對上也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她決定之後再另想辦法,便沉默著收下了這一袋銀子。

“你愛讀書”魯從阮又問。

“閑暇時看上幾本,打發時間罷了。”荔知謹慎回答。

“過幾日,我帶你去家塾上課。”魯從阮說,“下去吧。”

荔知行禮正要告退,魯從阮叫住她:

“從今以後……你就是扶風院的大丫鬟。”

荔知並不吃驚。

待她退出堂屋後,魯從阮的貼身小廝走了進來,面有憂慮地看了眼荔知離去的方向。

“少爺,小的擔心老爺知道了,恐怕……”

“此事我已有計較。”

魯從阮冷笑著向小廝招手,小廝連忙附耳過去,兩人耳語幾句後,小廝一臉驚喜道:“少爺這招實在是高,小的這就去余家一趟。”

魯從阮揮揮手,小廝趕忙退下。

魯從阮走到窗前,冷笑著看向竹園的方向:

“一個謀逆之人的遺孤,也想和我爭”

……

傍晚的斜陽灑滿客院,跳躍在狹長翠綠的竹葉之上。

謝蘭胥早早就半躺在窗邊的長榻,茶幾上放著上一次荔知未讀完的書。同樣是春風,夾著夕陽是暖的,夾著夜色卻是冷的。

謝蘭胥在長榻上,神色也和月光一般寒涼。

“撤了吧,回房。”終於,謝蘭胥說。

桃子正要將謝蘭胥攙扶到輪椅上,名為西瓜的婢女趨步走了進來,小聲稟告有人代荔知傳話。

“讓她進來。”謝蘭胥發話。

過了片刻,嘉穗走進書房,向榻上的謝蘭胥拘謹地行了一禮。

雖說是空有身份的廢太子之子,但嘉穗長這麽大還沒見過皇親國戚,面對謝蘭胥時自然緊張,她恭恭敬敬地低著頭,不敢直視後者眼睛。

“你要替荔知傳什麽話”謝蘭胥問。

“少爺大發雷霆,不許荔知私自和竹園走動,欠殿下的銀兩,也即刻償還。”

嘉穗從懷中掏出一包銀兩,正是魯從阮給荔知的那一錢袋。

“荔知讓奴婢轉達殿下,殿下之恩,沒齒難忘。”

魯從阮的錢袋在嘉穗手上,謝蘭胥不開口,沒有人敢接。

嘉穗不得不擡起頭,長榻之上,少年在月光中宛如芝蘭玉樹,高潔不可褻瀆。他拿起茶幾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神色如暗河般不可捉摸。

“你回去告訴她——”謝蘭胥說,“答應做多久的婢女,就要做多久。”

少年擡起眼眸,對嘉穗微笑道:

“一天,都不能少。”

“殿下——”事情涉及荔知,嘉穗也顧不上害怕了,她壯著膽子為荔知說話,“這事不是荔知說了算,少爺不許她和竹園來往,荔知只是一名奴婢,她又能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