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要去蓬溪草甸服役, 究竟是不堪厚愛,還是另有所愛”

魯從阮面色鐵青地看著荔知。

“……願少爺成全。”荔知一伏到底。

“好、好……真是好得很!”魯從阮氣笑了,“我八擡大轎娶你你不願意,偏要沒名沒分地追隨一個落魄皇孫!你既然要我成全, 那我如果不成全呢!”

“……若少爺不願成全, 奴婢只好去求老爺成全。”荔知說。

荔知十分清楚,如果求到魯涵那裏, 魯涵一定會放行, 魯從阮同樣清楚這一點。

他既失望又痛苦地看著荔知。

“你知道蓬溪草甸是什麽地方嗎那裏風吹日曬, 遠離人煙,你去了那裏, 只會吃苦。”

荔知毫不猶豫:“奴婢不怕吃苦。”

“你寧願去吃苦,也不願意留下來過好日子”

直到魯從阮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許久, 他也沒有等到回答。

不言而喻的回答。

“……那你就向我證明你的決心。”魯從阮說, “十鞭——只要你忍下十鞭, 我就放你走。”

荔知擡頭看向他。

魯從阮臉上的每一塊面部肌肉都緊繃著,嘴唇緊著, 顏色慘白,他好像將所有力氣都用在了牙齒上,緊咬的對象仿佛是她。

“一言為定。”荔知說。

魯從阮熱愛騎射,馬鞭就掛在書房的墻上, 他取下馬鞭, 回頭看著荔知,額頭的青筋鼓了起來。

“……請吧。”荔知低下頭去。

她看到黑色的皂靴走到身前不遠, 那雙靴子不動, 鞭子也不動, 魯從阮似乎正在進行一場和自我的鬥爭。

半晌後, 鬥爭有了結果。

“啪!”

不輕不重的一鞭子落在荔知背上。

她幾乎都要忘記這種痛苦。

流放路上鄭恭打下的那些鞭子,和那時相比,此時的痛苦不及三分之一。

“……你還要走嗎”魯從阮問。

盡管他強裝鎮定,聲音依然出現了顫抖,好像正在接受鞭打的其實是自己。

荔知再次拜了下去。

“願少爺成全。”

魯從阮鼓著青筋,顫抖的手揮下第二鞭,第三鞭——

荔知許久都沒有等到第四鞭。

她的後背陣陣火辣辣的疼,有汗珠正在不受控制地沁出面部,她咬著牙齒,始終一聲不吭。

馬鞭無力地垂了下來。

“你走吧。”魯從阮面色煞白,失魂落魄道,“……趁我改變主意之前,帶上你的家人立馬離開。”

荔知強忍背上的疼痛,神色如常地站了起來,向魯從阮屈膝行了一禮。

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大門。

馬鞭從手中墜落,在地上發出輕輕一聲,砸爛了魯從阮故作冷硬的表情。

他在鳴月塔本來眾星捧月,就連萬俟家族的人也要給他幾分面子,但自從謝蘭胥來到鳴月塔,父親再沒有關注過他。

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動的女子,也不曾將目光分給他絲毫。

他們眼中都只有謝蘭胥。

只有謝蘭胥。

魯從阮悲痛至極,大吼一聲,一鞭子抽碎桌上的紫砂水丞。

……

荔知的隨身之物少之又少,她打包了兩三件衣物,帶著嘉穗和荔象生兩兄妹坐上出城的牛車。

原本她不想帶他們三人,留在都護府當差顯然比草甸養馬要輕松舒適得多,但嘉穗和兩兄妹聽說她要離開都護府,想也不想就說要跟著她一起走。

“不是荔知姊姊說的,只要我們聚在一起,好日子就在後頭麽”荔慈恩帶著哭腔說,“我不想和荔知姊姊分開!”

荔慈恩的話打動荔知,最終,她還是帶走了所有人。

魯從阮這些時日給的賞賜,她全部留在了扶風院,一樣都沒有帶走。

搖晃的牛車上,嘉穗抓著她的手不放,淚汪汪地盯著她看。

荔象生兩兄妹也是擔心不已。

荔知輕拍著嘉穗的手背,強打著精神安慰擔心她身體的三人。

出城後不久,人煙漸漸絕跡。

荔象生兩兄妹沒見過蓬溪草甸,等進入草甸範圍後,一臉難掩的驚嘆,不斷張望著無邊無際的碧綠。

荔知感覺身體有些發熱。

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的東西,黏著布衣,緊緊貼在背上。

從鳴月鎮到蓬溪草甸,牛車一共走了一個時辰。

下車後,荔知付了車錢,嘉穗攙扶著她,荔象生兩兄妹跟在她身後,四人一起走向廣袤草甸之上的唯一一處建築。

走了大約幾十步,一個提著木桶從馬廄走出,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看見四人,遠遠地就停下腳步,揚聲詢問荔知幾人的身份。

嘉穗將荔知轉交給荔慈恩,快步走到男人面前,一邊解釋他們來此的原因,一邊回頭看向荔知三人。

當荔知走到男子面前時,嘉穗已經說明了四人的身份。

男人看了荔知等人一眼,放下木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