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光(第2/2頁)

白玢喉頭一哽,聽的頭皮發麻,神情略微扭曲:“還能怎麽辦,這衣服肯定是不能要了!”

陳文鶯立刻道:“元秋,你你你你快過來!隨他炸不炸,別待那兒了多瘆人啊!”

洛元秋攏了攏衣袖,因他二人的話心底暖融融的。她突然莫名有些同情身邊那人,不知在他生時,是否也有幾位好友相伴。如今卻是死也不得安生,被人擺在路口上,成了施放邪術咒法的符人。

她想,假使人活於世間有諸多恩怨,但身死魂消之後,一切都不復存焉。合該入土為安,清清靜靜,不為外事所擾。哪怕孤墳矮碑草木相伴,清寒寂寥無人祭掃,也不該令亡者法體不得安寧。

塵歸塵,土歸土,生人再多爭端,驚擾逝者,便是最大的不該。

白玢見她忽地沉默了,不禁問道:“洛姑娘,你怎麽了?”

洛元秋突然道:“你們身上有朱砂嗎?”

白玢一怔,與陳文鶯對視一眼,答道:“有,不過放在了馬上,未曾帶著。”

“勞煩你跑一趟,取來與我。”洛元秋神情是少見的肅然,眸光冷冷,言簡意賅解釋道:“我要破了這咒術,需得用上朱砂。”

白玢見她態度堅決,便點了點頭,不再出言勸說。陳文鶯本欲留下相伴,白玢卻擔心她一時沖動越過紅線,或是做出什麽無法預料之事,便強攜了她一同去。

雪被寒風卷起,漫天飄灑,不過多時覆蓋上她的肩頭。洛元秋輕輕拂去,見身側那人面目在雪中已漸漸模糊,袖中手指撚了撚,低聲念起了一段往生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她慢慢闔上眼,念誦聲在風雪之中時有時無,仿佛冥冥中真有鬼魂踏雪而來,在風聲中呈情訴冤,哭號哀叫。然再是如何不甘哀怨,也只余寥寥悲聲,隨風漸行漸遠。

鐺——

清脆悠長的鈴聲在風中回響,洛元秋念完最後一字睜開眼,一輛馬車從茫茫夜色裏行來,車上掛著的燈盞在雪中輕輕搖晃,灑出一輪朧光。

在馬車即將越過紅線之際,她出聲說道:“請止步。”

駕車的人頭戴鬥笠,穿著身黑衣,儼然夜中行客的裝扮,聞聲並沒有說話,只是一扯韁繩,令馬兒停了下來。

良久之後,風聲漸止,天地間唯有雪靜落而下,阻隔在他們之間。

夜深人靜時怎麽會有馬車如此大搖大擺地在城中行走,洛元秋心中有些疑惑,仍是說道:“此處多有不便,煩請折道另行。”

一陣沉默,車中傳來女人的聲音:“為什麽?”

這人的聲音十分悅耳,如冰淩相擊,自有韻律;又如月色融暖,遇風則柔。洛元秋眨眨眼,以手背蹭去臉上的雪,想了想道:“說不清,不如你下來看看?”

女人似乎是笑了,過了一會,車簾揭起一角,露出一只素白幹凈的手:“原來是這樣,我說為何今夜行路頗為艱難。”

洛元秋察覺出她話中的深意,問道:“你和這人認識嗎,他為何會被人擺在路口?”

“你是太史局的掣令官?”女人不答反問,繼而道:“不必守在此處了,半個時辰後,自有人來收拾。”

洛元秋說道:“地上有禁咒,我無法離開。”

女人嗯了一聲,好像有些意外:“你能看出這個?太史局什麽時候竟有了符師,我為何不知。”

洛元秋疑慮更重,摸了張符以防萬一,答道:“剛來不久,不識得亦屬尋常。但不知閣下是何人,為何深夜行車至此,又與這枉死之人有何淵源?”

“我是何人?”

女人重復了一遍,仿佛覺得非常有意思,車簾被一下拉開,懸掛在車角上的燈盞猛地晃了晃。

朦朧燈光撒落在她身上,映出一張秀美清麗的面容,只是那雙眼眸卻清淺如溪,卻讓人無端覺得有些疏離冷漠。

她的嘴角勾起,手向地一指:“那掣令,且看看你的腳邊。”

洛元秋聞言低頭一看,地下那道原由朱砂所繪的紅線,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趨於模糊,將薄雪盡數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