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萬徑(第7/8頁)

王宣毫不遲疑上前一步,正要進去時秦池忙拉住他:“靈台先別走!燭照閣一天只能開一次,你要取的東西還在裏頭,難道是不想要了?”

王宣道:“我去去就回,你在此稍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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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燭照閣,外頭依然是冰天雪地,日光照得白雪瑩瑩生輝,洛元秋站在樓前擡頭望了望天:“什麽時辰了?”

林宛月道:“應該還未到午時。”

寒風中敲打聲再度傳入洛元秋耳中,她聽著這聲音問道:“鑄造一件法器一般要多久?”

林宛月思索道:“要看是什麽法器了,快則數月,慢則數年。有時候光是收集煉器所需的材料都要耗上許多年,再者便是機緣……在煉師眼中天地便如同一座巨大的烘爐,人在世間就仿佛在爐中冶煉,經過一番捶打磨礪之後,有人靈性盡失淪為庸碌,有人後起而追成就此生,總之各有各的際遇,正如煉器,並沒有好與壞一說,只有用與不用。”

她說著微笑道:“都說人有靈,器也亦然,師姐相信嗎?”

這話與洛元秋所想不謀而合:“我也覺得它好像有什麽話想告訴我,你知道嗎,在那個荒虛之地中,我聽見有人說這柄劍上藏了一個秘密。但是在這之前它早已是斷劍了,被重鑄以後,還會有什麽秘密可藏呢?”

林宛月道:“可能秘密不在劍上,而在於它如何使用。比方說在從前,有些法器並沒有多大威力,只是作為一種契約之物存在,但擁有它的人卻可以號令一族一國。”

如果這劍真能號令一國,那些劍主人恐怕就不至於死的那麽淒慘了。洛元秋搖了搖頭:“什麽是契約之物……哎?師弟,你為什麽站的那麽遠?”

王宣忽然說道:“師姐,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洛元秋從腳下抓了把雪,在手裏捏著玩:“你說,我在聽著。”

王宣:“……”

林宛月在一邊忍俊不止:“你們說吧,我回去拿些東西。”

她走後洛元秋才明白王宣是有話想單獨對自己說,正好她也有事想問他:“景瀾呢,她還在司天台嗎?”

王宣道:“嗯,一直都在。”

師妹居然這麽安分,洛元秋只覺得不可思議,她自然猜不到有人就是能在安全的地方行盡險事,但一聽景瀾還在,她一顆心暫時放回了肚子裏,和顏悅色道:“你想和我說什麽?”

王宣輕輕擡手,絲線般的紫光在他左手中凝結成了一張長弓,他道:“父母有訓,不可將此弓現於人前,所以剛才在燭照閣裏沒有拿出來。你現在試一試,這張弓怎麽樣。”

飛光藏光都曾為前朝國寶,洛元秋一見便想起自己手中的劍與這張弓的淵源,飛光依然是大名鼎鼎的符劍,而藏光卻始終只聞其名不見其物,真就像它的名字一樣。

她從王宣手中接過,感覺這弓握在手裏有種奇特的輕盈,而冰冷的弓身與掌心無比貼合,就像是順著她心意定做的。

弓似乎顫了顫,隨即馴服地被握著,這種奇妙的感覺只在洛元秋第一次從師伯手裏接過飛光時才有過,如今再一次感受到,她頗有些愛不釋手,贊嘆道:“燭照閣裏沒有一張弓可以和它相比,我記得它一旦射出必中,也不需要箭是嗎”

王宣點頭,靜了一會才說:“師姐,你就不恨我嗎?那年景瀾帶你離山之際,是我射出了那一箭……”

“但你的箭偏了,誰也沒有射中。你是因為這件事而耿耿於懷的嗎?”洛元秋拇指在弦上按了按,擡頭對他一笑:“實不相瞞,師弟,當年你將我頭發燒了的時候,我也是真心想將你丟到山谷裏與猴子做伴的。”

王宣緊握的手微微一松,抿唇不語。

洛元秋挽弓向天空,無箭在手,只拉弦虛做一射。她眼中映著漫天雲光,如一口波瀾不驚的深井:“可是人這一生,如何能不犯錯?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別在意了,就讓它過去吧。”

“過去?”王宣臉色慘然,低聲道:“這十年中,我未曾有一日真正做到放下。”

洛元秋道:“那便從就從今日開始,學著去將它忘了。”

她想了想又說:“其實我也有私心,從前我總是希望你們都陪在我身邊,永遠不要離開。但我後來才明白,不是人人都如會我所想,萬事盡如我所願。既然你選擇了這樣去做,那就不要再有動搖。如果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你所能做的,只是讓自己不要再後悔。”

日光中她張開手臂,手指一動,再度拉弦。明明手中無箭,卻仿佛有光陰流轉在弦上,隨著這一箭重重射而出,將過往的一切帶走。

王宣心中鈍痛襲來,如一箭正中胸口,手無力落下,卻聽她語聲緩慢卻堅定地道:“師弟,別讓你的箭再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