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小時後回到自己的工作室, 虞恬捧著仍舊發燙的臉,盯著直播回放鏡頭裏自己和言銘擁吻的片段,仍舊熱的發慌。

自己到底怎麽了?

怎麽就突然像被蠱惑著奪舍了,竟然做出這麽出格的事。

不過意外而來的關注度和流量, 帶來的也不全是壞事。

虞恬的自媒體賬號迎來了一個流量爆棚的高峰, 這一晚上直播盛會裏她流量可得到的分成和打賞,恐怕能抵得上她以往一年裏的收入。

除了用其中部分錢再好好布置下工作室, 就是給虞恬媽媽在自己租客搬走之前, 臨時租個小公寓, 而剩下的……

剩下的虞恬早就有了計劃和打算。

言銘那個和小靈一樣罹患視網膜母細胞瘤的小患者, 雖然在言銘的幫助下已經湊夠了手術費,但孩子術後的護理也是一筆錢,外加這對父母為了給孩子最好的醫療救助條件,是一路從小山村趕來容市的,往來的差旅費也不少。

起先想到做自媒體醫療科普, 本就是為了彌補自己無法從醫的遺憾, 如今意外得到的收入, 虞恬也想盡可能用在有意義的地方。

言銘作為醫生救人, 自己則願意成為醫生的輔助,為更多人掃除錯誤的醫學誤區, 搭建醫生和患者之間溝通的橋梁,也把對病患的救助, 作為一種理念, 利用自媒體和網絡的影響力, 傳播出去。

虞恬好像終於找回了一些創業的初心和動力。

被人造謠辱罵不要緊, 要緊的是能真的為病人和普羅大眾做點什麽。

她飛快地提交了取現申請, 幾乎第二天早晨, 錢一到賬自己的銀行卡,虞恬就興沖沖地往醫院趕。

只是明明今天既不出門診也沒有手術安排,言銘卻並不在辦公室裏。

虞恬正準備給言銘打電話,結果迎頭撞上了神色匆匆的齊思浩。

“言銘呢?是臨時開會嗎?”

齊思浩愣了愣,也沒想到會遇到虞恬。

也是這時,虞恬才發現,齊思浩的表情很沉重,她還沒來得及詢問,齊思浩就一把拉過她,快步穿過了走廊。

“是小靈,快不行了。言銘過去了。”

這下輪到虞恬有些意外了,小靈出院時的身體指征,已經沒有再進行手術的意義了,小靈的爸爸辦理出院時,也明確是打算讓孩子安靜地在家裏度過最後的時光,而不是在冰冷的醫院裏,怎麽如今又來醫院搶救了?

更讓虞恬不解的是,小靈雖然最初是視網膜母細胞瘤,後續有了復發,但最致命的是多發惡性腫瘤轉移,即便搶救,也輪不到言銘去,應該是腫瘤科的專家。

“不是搶救,是來宣告死亡的。”

從來插科打諢嬉皮笑臉的齊思浩難得眼圈也有些紅:“小靈和她的爸爸,簽了器官捐贈協議,現在小靈已經快達到待捐狀態了,已經通知人體器官組織待命了。”

待捐狀態四個字,虞恬知道意味著什麽。

所以言銘不是去搶救的,而是去告別的。

虞恬的內心一下子不知作何感想。

她知道小靈在言銘心裏的重量,也不可避免地想起小靈堅強樂觀的臉,這孩子來人間一遭,卻都在經受磨難,然而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只找苦命人,虞恬難以想象這孩子一生裏遭遇的痛楚,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到付出了一切卻還要痛失孩子的小靈爸爸。

等虞恬跟著齊思浩趕到手術室外,才發現言銘也正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等著。

他無法進入手術室,只能在門外等待,清俊的臉上是難以掩飾的難過和遺憾。

等被齊思浩和虞恬的腳步聲驚動,言銘回頭,虞恬才發現,他的眼眶也有些微紅——是竭力忍耐的無能為力和挫敗難過。

每場告別都是這麽的不容易。

言銘恐怕又在遲疑自己當初勸說孩子和家屬不要放棄的行為了。

漫長又短暫的等待後,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小靈的爸爸佝僂著走了出來,粗糙又蒼老的雙手忍不住地抹眼淚,這個從沒有為生活的苦難流過一次眼淚的男人,此刻哭的像個小孩。

他擡頭,在淚眼婆娑裏看到了言銘,蹣跚著走來。

虞恬聽到他幹澀的聲音——

“言醫生,孩子已經走了,走的很平靜,我按照她的遺願,把她身上所有可以捐獻的器官都捐獻了,包括僅剩下的那只眼睛裏可以用的眼角膜。醫生說小靈得的是眼部惡性腫瘤,這好的眼角膜,也不能移植給別人,但可以捐了給你們用來做醫學研究和教學,包括孩子身體裏其他的器官,總之,能用來救人的就救人,不能的,讓孩子能做點貢獻,做點研究,也是好事。”

小靈的爸爸抹著眼淚:“如果小靈的眼睛,能讓你們研究出更好的治療眼病的辦法,也算是為更多人帶去光明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