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4頁)

如此大智大勇,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從六品的侍禦史。她雖還未曾見過,心裏倒很是贊許。

江泊舟算是桓羨自己發掘、臨危授命的賢才,聞此倒也微微自得,朝侍坐在席間稍遠處的青年官員喚道:“江卿,公主誇你呢,來見見公主吧。”

身著紅色官服的清俊青年站起身來,茫然地看看面露微笑的天子,再看看公主。

他俯身一揖:“臣江泊舟,謝過陛下、公主。”

萬年公主面具下的艷冶容顏上似乎綻開一絲笑,示意侍女端過酒壺,親自替來人倒了一杯:

“江禦史才是此次幽州之亂的功臣,妾不敢忝受其功。僅以此酒,敬謝功臣。”

她淡淡笑道,示意侍女端給他。

對方公主之尊,竟也全然沒有半分架子,而以剺面之殘,從容若此,江泊舟頓時肅然起敬,斂容恭敬以雙手奉過:“臣多謝公主、陛下。”

美人賜酒,自是有些曖昧。盡管萬年公主面貌已殘,到底是婦人,座中之人也起了調笑心思。

一人笑道:“公主花信年華,驟然喪夫,想是空閨難守。陛下何不挑選青年才俊,再為公主締結良緣?”

“依下官看,這位江禦史便很好,就是不知這位江禦史可曾娶妻?”太常博士王儀亦笑著附和。

江泊舟身為言官,常與眾臣交鋒,結下過不少梁子。又如何聽不出這些人以他為筏打趣公主。

他白玉似的臉上霎時噴紅,礙於天子在場,倒也沒有立刻反駁,而是請示地看向主位之上的桓羨。

桓羨淡笑不語,單手持盞閑閑搭在屈起的左膝上,神情玩味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皇姊。

他不會給桓瑾解圍。

她想要輔政之權,他可以給。但若連這點小事都不能擺平,又如何能為他所用。

宴席之上,但見萬年公主微微一笑,鎮定自若地起身,先向殿上的天子行了一禮:“陛下。”

“既然王博士說起婚嫁之事,妾有些許肺腑言語,想借此機會向陛下言明。”

“皇姊但講無妨。”

“妾自十三歲時遠嫁塞外那日起,便以身許國,再從未將個人私情放心上。”

“本以為此生都會老死異鄉,不曾想,陛下隆恩,竟還會有回來的這一日。”

“妾的這條命是陛下給的,此後殘生,妾願為陛下分憂、以報陛下恩德,一介殘破之軀,也不願再嫁人,還請陛下恩準。”

說完,她鄭重下跪,一拜至地,面具上的泠泠金鏈扣響在地面之上,燭火通明,滿殿肅穆。

桓羨微微頷首:“皇姊何至於此,起來吧。”

王儀臉上亦有些不大好看,訕笑道:“微臣不過談笑之語,公主若要因此拒婚,倒是王某的罪過了。”

話鋒一轉,仍是借由江泊舟說事:“再說了,咱們這位江禦史秉性正直,不是看重那些的……”

他還未說完,直起身來的萬年公主忽然回過身來,伸手摘下了那張覆面的面具,於是那張滿是結痂刀痕的臉就此呈露於幽幽燭光之下,王儀瞳孔猛睜,一聲驚叫斷在喉嚨裏,險些失態。

大殿中霎時安靜下來。燭火如炬之中,江泊舟亦看見了遍布刀痕的臉,瞳孔微震,公主已動作優雅地重新將面具戴好,淡淡聲冷笑:“妾臉殘破至此,不欲再禍害朝中兒郎,就不牢王博士再為妾的婚事操心了。”

殿中肅穆如死。

王儀訕訕無聲。

他們知道,在這張臉面前,他們是理虧的。

桓羨未有表態,漫不經心地看著殿下的爭論。江泊舟卻再不掩飾內心的忿怒,起身稟道:“陛下。”

“公主是國之功臣,以一己之身,保住了邊疆百姓十數年的安危,讓大楚免於戰火。如今回朝,正是該受萬民敬仰、萬姓供奉的時候,卻要被王儀等人以言語侮辱!王儀身為朝廷命官,太常博士,又是何等的惡毒!”

“自然,臣也知道,王儀非為針對公主,而是對江某從前的諫言懷恨在心。然他打趣江某事小,卻不該將話頭牽扯到公主身上。還望陛下嚴懲!”

殿中略有些品行的大臣都對王儀二人怒目而視。二人自知犯了眾怒,忙離席請罪,王儀更是訕笑著辯解:“臣一時酒後失言,冒犯了公主,臣知罪,請陛下降罪。”

“酒後失言?”

萬年公主卻轉過臉來,話鋒陡然而厲,“王博士不是千杯不倒的海量麽?在與常術、周摯二賊的通信之中,他們可還與您約定,回京述職之日,再一起把酒言歡呢。”

這一句有如平地驚雷,王儀像被雪水迎面潑下,兩股戰戰,倉惶反駁:“公主這話是何意?某雖言語冒犯,究竟酒後失禮,實則並無惡意,公主為何要在此事上誣臣清白!”

又向桓羨表清白:“陛下,臣一心為國,絕無通敵之心,還請陛下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