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4頁)

是日春光明媚,鼓吹清和,漱玉宮中已然妝飾一新,被無邊紅綢布置成新婚的模樣,漱玉宮中,裏裏外外皆是為了今日大婚忙碌的人群。

被布置成新婚閨閣的那一間寢房裏,鸞鏡妝台前,薛稚身著禮服,正由芳枝手持喜梳盤著今日成婚的發髻。

長長的裙擺裙拖十二幅,散如夜中冶艷靜開的火焰蘭,每一幅裙擺上皆鑲著金粉金箔與合浦明珠,又以金絲銀線繡滿了繁復精美的紋飾。

陽光自窗中躍進,跌落在女郎窣地的羅裙,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映在屋中滿室的紅綢之上,意外顯得有些落寞。

鏡前,薛稚感受到這久違的陽光,不自覺微微擡起了臉,想要它照得更久一些。

即使是這樣場合的日子,青黛木藍也未被允許回到她身邊。四周宮人們忙忙碌碌,梳發的梳發,描眉的描眉,忙忙碌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慶的笑,卻鮮有人注意到這位新皇後眼中的落寞。

薛嬙作為皇後娘家的代表,被天子特意下了請帖邀請入京,此時正拿著一支珠釵在她有如濃雲的髻上試著,受這氣氛感染,眼中也帶了些欣然的笑。

“梔梔妹妹生得可真好看。”她由衷地贊嘆道,“一定能和陛下……”

她原還想說些白頭偕老的祝辭,瞥眼瞧見銅鏡裏薛稚臉上像是不大高興,又識趣地沒有開口。

薛稚腰封中還藏著那枚金剪,是她今日尋機會從匣中取出的,她看著鏡中如花嬌艷的容顏,自己也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了撫,眼中慢慢地析出一片哀涼。

這樣好的一張臉,從今之後怕是再不能夠有了。

吉時片刻即至,禮樂奏響,她被宮人攙扶著出了門,待受璽之後,進入早已備好的畫輪車。

和第一次成婚也沒什麽差別的流程,絲竹管弦,禮樂齊鳴,載著車馬轆轆朝宮門駛去。

途徑華林園的時候,端坐車中的未來皇後忽然出聲:“請停一下。”

“我有東西掉下去了。”

一時之間,隨隊的禮部官員與宮人盡皆愣住。

歷來大婚典禮從沒有中途停止的,然今日是天子娶婦,車中坐著的是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皇後之令自是不能違背的,一眾迎親的官員都犯了難。

梁王桓翰身為迎親的主禮官,亦是猶豫,正要委婉回絕,薛稚卻已挽起車簾走下車來,徑直朝華林園中走去。

她頭上還戴著大婚的花冠,身著禮服,有如一只毛羽艷麗的鳳鸞於車中飄出,輕盈遠去。

突如其來的舉措令眾人皆嚇了一跳,芳枝作為隨駕的女官,忙和梁王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殿下,您這是要做什麽?!”

道旁都是挎劍負槍的兵士,還不及眾人反應,她忽地拔出一柄長劍來,橫在了頸間!

“去叫桓羨來見我!立刻!”

眾皆瞠目結舌。

怕刺激著她,桓翰不得已舉起雙手來以示自己沒有惡意,又試圖勸她:“樂安妹妹,你這是做什麽?”

“典禮在即,皇兄可還在太極殿前等你呢。你有什麽事情,先和四哥說,好嗎?”

她卻置若罔聞,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一面向後退著,如覆冰霜的面上窺不見半分和緩。

梁王無法,只得命芳枝前去稟報。薛稚提著那柄長劍,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華林園中跑去。

她跑得實在很快,眾目睽睽之下,輕靈得有如山間的一只麋鹿,消失在華林園茂盛的草木間。梁王忙率眾追上。

這廂,玉燭殿裏,桓羨也已更換好禮服,欲前往太極殿前等待典禮開始。

按說此時距離大典開始還有一個時辰,去迎接皇後的畫輪車理應才剛剛啟程,但他卻莫名的有些不安,打算親去迎接。

畢竟天子娶婦不同於民間嫁娶,須由新婿親去迎接,只需在太極殿前等著皇後到來即可,這其中未免沒可能發生變故。

這時芳枝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上前來:“陛下,您快去看看吧,皇後殿下她,她……”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被顛得七零八落。桓羨霍然一驚,原先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匆匆拂開她朝殿外走。

華林園,天淵池。

桓羨趕到的時候,她人已在天淵池上通往湖心高台的長長的石橋上,遠遠便能瞧見那抹原屬於新婚的紅在風中獵獵飛舞。

她手裏還提著把長劍,頭上的十二樹花冠歪歪斜斜地扣在頭上,發髻卻已跌落,若雲絲散落下來,烏黑的發,赤紅的衣,在風中輕盈裊娜飄然欲舉,實如一朵被風吹開的火焰蘭,熱烈,又似乎隨時都能被風吹落。

天淵池畔,石橋之外,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軍士,因怕刺激著她,俱都候在池畔,不敢輕舉妄動。

桓羨喉嚨發緊,拂袖疾跑了過去。

“梔梔!”

“皇兄!”